文／李碧華

去了一趟南京，選在仲夏把自己丟進大火爐裡，也真是跟自己過不去，鎮日汗流浹背。熬不過酷熱，於是移到總統府邊的長江路投宿，感覺自己踏向過往時空，在訪友的吃喝玩樂中，加入幾許低迴，尤其是白日喧嘩落盡後，獨個和古人對坐，彷彿又過了一個前世。

總統府兩旁林蔭密布，西花園有主計處、軍令部及軍務局，一間間只容幾張辦公桌的樸實小屋，都擠在一個院子裡；那有手搖話筒的古董電話機，像民初連續劇的道具，靜靜的，毫無還手之力的任著遊客伸出好奇的把玩之手摸弄；筆直走廊兩側有禮堂、外賓接待室和總統休息廳，也都不舖張。

古蹟和觀光難分難解，我信步逛過去，每一次都摩肩擦踵，遊人擠在一起體驗總統的浩大威儀。

蔣介石的辦公室在二樓，副總統李宗仁的在對面。據說，李宗仁看見蔣介石就像老鼠見到貓般，遠遠躲開，極少來上班。倒是蔣委員長天天報到，從不缺席。

辦公室只有三十多平方公尺，一張古舊辦公桌，幾把單椅，家具也極普通，無法與一國之君的府邸做聯想。門外一部老掉牙電梯嘎嘎作響，蔣介石從來不坐，電梯是給來訪的老先生們準備的。

三樓會議廳擺放著普通的蘭花茶杯，牆上掛著孫中山寫的橫幅「推心置腹」，照片下，掛著手書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這是孫中山畢生的理想，跨越半世紀，書本是這麼一代傳一代的教著。但新人類顯然有自己的一套做人處事版本，撫今追昔，偉人也嘆息吧！

和我同行的小許，在準備回台的那天早上失蹤兩小時，早餐桌上等著他，有點急。原來這小伙子去總統府買紀念的書籍文具，說要帶回台北送給爺爺。「書上有好多故事，爺爺看了會喜歡。」小許一邊收行李箱一邊低聲說。

南京總統府，其實蠻好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