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佾／台南市東區德光中學高中部三年一班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遠方，整座山披上了一件白色大衣，鳥已飛散，人已離盡，湖面上一老翁穿著簑衣，戴著斗笠，獨自垂釣著……

大雪紛飛如雨，就在前方，一位頭戴襆頭紗帽，身穿圓領袍衫的飄逸文豪如泰山般矗立著，他背對著我，專注凝望著極為空靈的雪景。我推一推眼鏡，張大眼睛一瞧，咦！我該不會是到了永州吧？而眼前這位「古人」，會是鼎鼎大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嗎？我在心中默默期待著……

「請問，您是柳宗元先生嗎？」「吾乃是，眼前才俊是……？」「您好！我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高中生，最近國文課、歷史課，老師們不約而同提到您，不知是否可以跟您聊聊，您在您的大作〈江雪〉這首詩中想表達的意境？」柳先生親切的微笑點頭，並示意要我接著說下去。

「對於此詩，我極喜歡那『孤獨』之感，孤獨如初秋掉落的第一片葉子，如在荒野中行走的狼，更如在夜晚跟月亮對話的我們。許多人畏懼孤獨，害怕獨處，請問您對『孤獨』的看法是什麼呢？」

柳大師靜默了約一分鐘，娓娓道出：「孤獨，是一種心靈的藥劑，而，它能洗滌自己的心，重新思考自己，探索自己；孤獨亦可以是強大的力量，它使你更堅強，讓你在面臨困境時更懂得冷靜思考，偶爾不妨進入孤獨的情境，靜下心，認真地思索，進入另一個境界，讓自己對周遭，對世界秉持著不如想像中同的看法，尤其回到『我』的世界，讓『本我』與『孤獨』對話。其實孤獨並不可怕，尤其在歷史中，孤獨成為一種哲學，但可惜的是，取得權力的人，也因此可能失去與孤獨為友的智慧人生。」

「那……您可不可以再和小輩我聊聊，依您之見，我們所謂的現代人和孤獨之間的關係，到底是患難與共的朋友或是背道而馳的敵人？」

「唉！你們現代人，一昧地追求欲望，把壓力加諸於自己身上，每每被時間追著跑，看似忙碌，其實孤獨；看似有所成就，其實庸庸碌碌。我的建議是，停下腳步，暫離喧囂，走入心中最孤獨的那一塊，或許，剛開始徬徨和無助會不斷冒出，但，一旦熟悉了那領域，正視孤獨感產生的瞬間，不畏與孤獨共處，將更了解自己，明白自身在天地間的位置，你說是嗎？」

柳先生停了一下，說：「高中生，我看雪愈積愈厚了，先就此打住吧！與你相談甚歡，想必你已找到心中的答案，你也該回到二十一世紀了，而我呢？還有好多首詩方才完成一半，我也該回寒舍繼續我的創作了，有機會歡迎您再訪永州。」

「好呀！好呀！」……

「秦佾，好什麼好啦！」正當我托著腮幫子，臉朝著天花板，張開小嘴流著口水猛點頭時……鄰座的同學搖醒了我。

咦！眼前不是柳宗元，而是國文老師正滔滔不絕地分享著蔣勳的著作《孤獨六講》：「情欲孤獨──無法和自己相處的人，亦無法和別人相處；革命孤獨──革命是一種青春的儀式，孤獨沒有甚麼不好，使孤獨變得不好，乃因自己害怕孤獨……。」

〈江雪〉──藏頭詩，藏著自己和孤獨的對白，藏著天地和孤獨的奧祕，藏著宇宙和孤獨的靜謐，藏著「千萬孤獨」四個字的哲理。莊子也曾說：「獨與天地精神往來。」是確定生命與宇宙間的對話，已經到達最完美的狀態。

我十八歲，人生的風帆才剛啟航，似乎因柳宗元及蔣勳這兩位前後相距千年的大師，而明白了何謂孤獨。淺嘗箇中滋味，那味道正在我心頭翻攪……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