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晴如
我的童年是在台南市偏鄉度過的,早已習慣鄉村慢活步調的我,上大學才第一次來到高雄這個大城市,初到這我未來四年讀冊所在,偌大的文化中心及宏偉的校門震懾了我,而城市白日車水馬龍、人口眾多、交通便捷,夜晚燈火通明,直到深夜都還有人煙,觸目所及皆非熟悉的景象,我感到無所適從。
原以為會適應不良的我,卻異常的活跳跳,每天早晨睜開眼,總興奮的東張西望,一雙腳興奮的走來走去,從宿舍到校園再到校門外,不久便摸透──當然港都文化是難以在短時間內領受到的──這張吃食、遊玩的地圖。
縱然很能適應這樣多采多姿的城市生活,卻打從心底覺得它並不美,空氣糟糕,鮮少給人帶來自然的味道,且總讓人感到緊張。在被報告壓榨、充滿壓力的學習中,唯有冬天的暖陽能稍微安慰我紛亂的心;即便如此,我仍然喜歡散步,看著都市中的男男女女,尋覓屬於異鄉的活力,並從中找到定位,以安住鄉愁。
這天大雨稍稍停歇,我信步至文化中心,讓身體晾晾連日來被梅雨所悶出的霉味,呼吸著雨激散出的,幾乎和故鄉一樣的泥土味兒,目光陡然被樹上的黃精靈吸引住,她們一串串掛滿整樹,豔黃飽滿,就怕人們看不見她們,腳步不自覺往前,恰巧一陣徐風吹來,調皮的黃精靈一瓣瓣隨風溜下來玩耍,降至地上,也輕輕覆在我身上,我伸手接住了一瓣,輕輕地她說:「我們要跟雨爺爺對抗,他打落我們,也讓這城市的男女陰鬱,我們則要帶著金黃光芒,落到人們心裡,照亮都市人疏離、陰翳的心。」我回她:「謝謝,難怪人們皆叫妳們黃金雨。」
踩著金黃地毯,我抬頭看見了與我共同沐浴在金黃花瓣下的人們漾著微笑。大人、小孩、小狗,或認識、或剛認識,正互相聊天、交流;有人按著快門欲捕捉瞬間的美麗;有人一身運動裝扮,或跑、或走;有人騎著腳踏車輕快而過;有人匆匆行過,或許正趕著去看一分鐘後即要開演的戲劇;不遠處,一群小孩在學溜冰,像母雞帶小雞一樣,教練身後跟著一長龍的孩子,他們的家長則在一旁,或緊張的觀望著,或輕鬆的與身旁的另一家長談天……
我走在人群中,觀察他們的一言一行、表情動作,猜測他們的心情,編織著一個個故事,享受著這城市中的免費電影。我走在熱鬧、喧譁中,思緒如風中書頁翻飛,心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