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淦
晚唐詩人崔涯與另一個詩人張祜齊名。張祜的「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早已成為經典名句,連著名詩人白居易、杜牧對他的詩也有很高的評價。因此,儘管崔涯流傳下來的詩歌只有十來首,可是在當時,名聲應該是很大的。
據說,他每次在妓院裡題下一首詩,很快就會傳遍街衢:如果是讚美詩,妓院的生意就會更加紅火;如果是貶抑詩,該妓院頓時門庭冷落。
有一次,崔涯寫詩譏諷善和坊妓女李端端不但皮膚黑,而且「鼻似煙囪耳似鐺」。
李端端得了這首詩後,憂心忡忡,茶飯不思,一晚,終於等到崔涯醉醺醺從某處出來,便跪於路邊,苦苦哀求高抬貴手。崔涯哈哈一笑,當即作詩一首,讚美李端端:「一朵能行白牡丹」。
還真神了,此詩一出,「大賈居豪,競臻其戶」(唐‧范攄《雲溪友議》卷五),李端端又成了善和坊紅人兒!
當然也有人嘲笑崔涯:「你筆下的那位李家娘子,怎麼才出墨池,轉眼之間就登上了雪嶺?黑白之間的變化之快,真令人瞠目結舌呀!」
崔涯因才華與名聲,娶了揚州總校雍某的漂亮女兒為妻,夫妻間相當和睦。雍家人對崔涯的才華相當欽佩,給予豐厚待遇。誰知恃才傲物的崔涯毫無感激之情,不把雍家人放在眼裡,幾乎從來不喚雍父一聲「岳父」,只稱「雍老」。
久而久之,雍父忍耐不下去了,一天,他拔出寶劍,把女兒喚出來,對崔涯說:「我們老家河朔一帶,唯知盤馬彎弓,生下女兒也應當嫁給營中將士。只因敬慕讀書人,才把女兒嫁給了你,如今我相當懊悔。女兒既然已經嫁錯了人,不可能再改嫁,我準備讓她出家。你如果不同意,我立刻揮劍殺了她!」
話音剛落,就逼著女兒剃掉頭髮。到了這個地步,崔涯才向雍父再三謝罪。可是遲了,雍父根本不予理睬,雍女則號啕痛哭,與崔涯依依而別。崔涯作了首〈別妻〉詩贈給雍女:「隴上泉流隴下分,斷腸嗚咽不堪聞。嫦娥一入月中去,巫峽千秋空白雲。」
明人馮夢龍將這個故事編入《情史‧情仇類》,感慨地說:「蔑視妻子的父親,也就是蔑視妻子啊!崔郎為什麼不替妻子想想呢?而當妻子的既然與丈夫關係和睦,平時為什麼不勸勸丈夫尊重自己的父親呢?」無論詩歌還是史料,崔涯留給後人的並不多,同時代的范攄稱他為「吳楚之狂生也」。
狂,雖然含有縱情任性或放蕩驕恣的意思,卻未必都是貶意。不過,看看崔家郎君的張狂個性,即使妻子曾經委婉地勸說,估計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吧?
崔涯的生平雖然難以詳考,然其張狂個性給自己、給家庭、給他人造成的傷害,卻不能不給後人留下深刻的教訓,即:「切莫學崔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