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陳怡安
怡安管理顧問公司董事長
九十八年前,鑑於生了病的社會(The sick society),猶太大思想家馬丁布伯寫了「I and Thou」(我與您)這本現代經典,對治被扭曲而生病的人間關係。原書艱澀難懂,布伯的兒子訪哲學大師考夫曼,請他重新翻譯。新譯後讀者仍難叩其堂奧,考教授指出,布伯的文字之所以如此呈現,是要讀者字句推敲,咀嚼深藏的奧祕。
社會生病,是因我們把別人當利己的工具,無視如康德所揭櫫——「對於人,你可不能把他當工具而已,也要視為目的啊!」我們把「利得」當成主流價值,競利求利,把人視為「利用的工具」,這樣的關係即是布伯點出的「I-it」(我與它)的關係。
把人抽掉生命,只見其器物功能,若要治療此大病,須回歸「我與您」(I and Thou)生命相互尊重的關係。孔子「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史懷哲在《文明的哲學》闡述「敬畏生命」、佛學中「眾生平等」,無不是轉化「I-it」的念頭為「I-Thou」的互敬關係。
相對於虔敬地對生命尊重,我們也要從溝通的現實面,克服其中常遇到的障礙:
一、語言:與人溝通,我們都用社會語言、肢體語言及情緒語言,傳達信息和意義。說與聽之間,若覺出意義,便會有良性互動,相反則生厭煩。人常以己為中心,順耳則聽,逆耳不悅。字意曲解、不善釐清、情緒變化,在在使溝通觸礁,慎言慎聽有助溝通。
二、意相:意相不一定是真相、真理。如最近台灣所發生的太陽花學運,便產生多面的意相。媒體報導暴露於國際社會,視覺的信息會塑造意相。有人說,只要看台灣的媒體報導,台灣還能待下去嗎?但真實的台灣並不是報導的台灣呀!
三、焦慮:焦慮、擔心、罣礙是實存的狀態。大思想家田力克在《生之勇》一書中,點出人的存在永遠有三焦慮——命運和死亡的焦慮、空虛和無意義的焦慮、罪疚和譴責的焦慮。俗話說「女怕嫁錯郎,男怕選錯行」,這是生命抉擇的焦慮。人對未知、對大未來沒絕對把握。我們巴不得能先知,不知、難知,焦慮於焉湧現。溝通中,若不能自覺、覺察和釐清焦慮之所出、所含的內容,障礙就在其中。
四、防衛性:任何社會結構組織,如政黨、企業、社團,夫婦、朋友、家庭,若不能開放,陷入「非我族類」、或框限於自身角色、或自我感覺良好、或不能接受異見,很容易激起防衛性和攻擊性。想想,人人都自以為對,錯的必然是對方,當你被批判為錯,你會如何對應?
五、目的:組織體會議多如牛毛,常「會而不議、議而不決、決而不行、行而不通」,效果彷如辰首!因事先並未嚴謹研定「為何」。少了為何而活的自覺和堅定,心病易生,也常被「空虛」、「沒意義」所侵擾。
忠實地反對是民主機制之一,反對需要勇氣,獨排眾議的前提是公義,為反對而反對,則傾向自義(self-righteous)。民主的真諦在吸納異議、匯集公義,讓社會在穩實、康寧中求進步。模糊了目的,會模糊共同體的成長方向。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庸
虔敬和尊重生命是對話的本質,也是致中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