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一雙緊握不放的手

李碧華 |201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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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壯闊,美麗的浪潮與浪花總為我們舒展身心,相對的,大海也最無情,一旦與巨浪博鬥,小小的人類怎能抗拒?

南韓一艘遊輪意外翻覆在大海中已快一個月,許多年輕的生命至今已喚不回,讓親友斷腸,僥倖脫困上岸的人,幾乎都要靠好心人協助才不至於被大浪吞噬。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滿懷感激的說,若不是被一雙始終不放棄的手緊緊抓住,自己完全沒力氣掙扎上岸。岸邊,手鬆,人也離去,沒有留下長相與姓名,老婦哀傷的禱告,並喃喃自語,「至少要請救命恩人吃一頓飯吧!」

我也記得救過性命的許多雙溫暖又有力的手,一樣也要說,「我不認識你,但我謝謝你。」

那是一次海邊的浪遊,獨自在沙灘漫步,聽海濤擊岸,看浪花來了又走,不知不覺就往深處走去。遠遠看到一個釣魚的男子壓低著帽沿,很哲學的模樣。在我眼裡,釣魚人瀟灑而專注,在無邊大海的襯托下,非常有型,常令自己思潮湧現,思緒飛揚,盯著他們不放。

這釣魚人身姿久久不動,必是個穩重又有自己獨立個性的人。一邊望,一邊想,一邊研究,沒想到腳一滑,歐麥尬,竟意外滑進了大海裡。唯一能做的,就是尖叫,四下有人,但都未在近處,叫聲被風飄散,有人,聽見了嗎?

恍惚間,失去視覺的判斷,只知有一雙大手伸過來,簡單的對我叮嚀,「抓緊我,不要使力,站穩了……」

浪花翻過來,打濕我的全身,模糊我的雙眼,竟無法辨識這救命的恩人是何性別,那雙手,厚實有力,應是精於運動的人。等我上岸,從浪中回神,那雙手已悄然放開,揮一揮,很快的隱進沙灘的那一頭。

有點荒謬,居然連救命恩人的性別都無法確認,只能一再說:「我不認識你,但是,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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