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個陌生的國度， 跟一群不熟悉的教師和學生。

　「去烏茲別克？」哥哥一臉茫然，「有什麼好玩？」其實我也一頭霧水，只知它在中亞，是古代絲路上的重要樞紐。至於如今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什麼樣的民族？完全沒有印象，只記得聽說過台灣黑道擁有烏茲別克土製衝鋒槍，還聽說網球一哥盧彥勳曾經去那裡比賽。

　詩人向陽算是朋友中還能說出一點端倪的了，他說：「應該是在吉爾吉斯附近，據說李白來自那一代的西域，也許你會碰見詩仙的後代。」愛看武俠小說的表弟說：「就是花剌子模王朝啊！金庸的《大漠英雄傳》寫過的。」

　帶著這樣片斷，模糊，有點浪漫的印象，我們報名了台北藝術大學舉辦的「寒假世界遺產海外教學旅遊」。旅行社在行前集會上殷殷告誡：「冷到零下二十度，雪衣、雪褲、雪鞋、毛帽、圍巾、手套、暖暖包，一樣不可少！海關很嚴格，要耐心又順從，可能要準備塞錢。治安不佳，不要攜帶太多現金。食物短少，請自備泡麵、餅乾、巧克力，以備不時之需。沿途衛生設備少，必須野外就地解決。」彷彿要去一個十分落後又野蠻的國家，又把浪漫情懷拉回現實。

　事實是，冷！從頭到腳的冷，零下十七度，雪地上天天行走五小時以上，太陽高照，只晒黑了臉，卻暖不了身子，雪融了就結冰，從腳底傳上來的冰冷直竄腦際。一切厚重裝備全部派上用場，果真一樣不能少。其餘旅行社的各項告誡，卻有點言過其實了。

　最大的誤會恐怕是民情與飲食。烏茲別克絕對不是一個以觀光旅遊取勝的國家，卻真正做到令人賓至如歸。團員中年輕學生夜間出遊，總有人家邀請入屋，端上熱湯大餅，又唱又跳，熱情待客，那麼自然而然的發自真心。也有人路上相遇，便將手中熱騰騰的香餅奉上，開心地希望外來客喜歡。我們在路邊莫名其妙地拉著過路人合照，沒有人有一絲不耐煩或防衛之心。臨別之夜，團體在餐廳中與當地客人交流，伴著烏茲別克音樂，起勁熱舞，隨著他們扭脖子，轉手腕，半蹲交跳，竟已融入回族和平單純的歡樂中。

　我們所遇見的烏茲別克人，都具有純樸的天性，對人充滿信任，對自己也充滿自信，就像他們的古建築，運用藍天、綠樹以及土地的顏色，與天地交融在一起，那般天然美麗，卻又別樹一幟。

　他們的審美觀也與眾不同。一顆顆牙齒用金子包起來，那是美的象徵，也是保健的良方，當然少不了炫富的成分。

　另一個美的象徵，是把眉毛養成一字眉，據說塗抹一種特別的塗料，讓眉毛中間連成一線，愈黑愈濃愈美。我們碰到好多一字眉金牙美女，咧嘴一笑，還當真愈看愈美呢！

　現今的烏茲別克是一個開放的伊斯蘭教國度，婦女接受教育，包頭巾但不遮臉。一九九一年才從蘇聯獨立。人口二千八百萬，平均月收入五百美元左右。生產天然氣、棉花與黃金，仍維持農業社會，經濟年年成長，近年並無戰亂。不富有，卻也不貧窮。四個大都市塔什干、薩瑪爾干、布哈拉、西瓦，都有現代化的建設，但保存了很多古代伊斯蘭教建築，列為世界遺產，也是我們此行參觀考察的重點。從這些古建築中，總算也稍微了解這個國度悠久而又複雜，經常被外族蹂躪的歷史，最慘烈的是十三世紀被成吉思汗屠城。

　遠古的歷史悠悠，經歷的苦難也已遙遠，嚴寒與酷熱交替地考驗著這個民族，延續著這塊土地上的生機。

　十天旅途匆匆，塞滿了對這個國度的新鮮印象，卻仍然是片斷的，模糊的。但是藍天下，雪地上的宏偉伊斯蘭教建築，敞著金牙，挑著一字眉的親善笑容，以及大餅、羊肉串、牛肉湯、奶酪，卻鮮明地留在記憶中，浪漫又真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