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綽號,萌妹,老爸取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仍舊一派大學生裝扮,因此老爸常指著我的妹妹頭瀏海碎念,並挑剔我的T恤牛仔褲與帆布鞋。人的衣裝撐起了一種個人認同,是一種呈現於他人眼前的選擇性自我,而我所重視的,除了自我認同外,尚有一種屬於生命的平衡,一種屬於日常的妥協。
所以在某些學術場合中,我只得乖乖穿上所謂的正式服裝,百般不耐地。然而,慘案何其多,使得近年來的我愈來愈無法拿捏服裝衣著,這問題竟成為生活中的煩惱之一。
多年前初出茅廬時,第一次穿著高跟鞋與窄裙越過兩個縣市去參加會議。在一切看似順利無礙的會議落幕後,拉著裙子、蹬著高跟鞋在向晚的夕暮中,追公車去。如同嫦娥奔月那樣全心全力往前飛奔,然而我的高跟鞋卻突然分心飛離我兩步之遠,正在這困窘時刻,公車竟停了下來,等待我回頭,穿好鞋子,再上車。多麼有耐心的司機,然而這幕大概全車都瞧得一清二楚了吧,使得甫上車的我尷尬地眼光不知該往哪兒擺。
第二次發表地點在美國,地大路遙,打好如意算盤先穿球鞋,帶著高跟鞋到會場更換。發表結束馬上換回球鞋,然而晚些才照的大合照中,只見我襯衫窄裙,配上一雙不合時宜的球鞋,回國後被老師碎念了一下。而且呢,換了球鞋的我,卻還是在後來的路途上摔了幾跤,不管穿上甚麼鞋,災難總連連。
第三次發表來到了位於山區的一所大學。因事先知曉去程有接駁車,於是決定仍舊穿上高跟鞋應戰,這次沒摔倒了,但回來時卻雙腳滿水泡。因此,第四次發表決定循美國模式,穿布鞋再換高跟鞋。殊不知就在進校園時即遇到幾位教授,一路相伴進會場,開始疑惑:教授們都已瞧見我的布鞋裝扮了,還需要換高跟鞋嗎?
總是反反覆覆不知該穿甚麼好,鞋也是,衣著也是。原來,我的靈魂無法完全被塞進那方整的正式服裝裡,她總是逃逸,逃逸於正軌之外,理直氣壯地遊走在幼幼童騃與世故成人間的平行時空裡。
正式場合固然需要衣裝襯托,然而穿錯衣服卻是一整天彆扭:發表講台下的兩腿不斷交叉磨蹭(哎呀,蚊子大軍洶洶來襲),回應提問時常常緊張地說出錯亂失序的句子(襯衫緊得胸前彷彿缺氧,換氣難,難於上青天)。這一年來需要出席的正式場合愈來愈多,然而襯衫與窄裙漸被我束之高閣,取而代之的是具有簡單領子設計的上衣與深色針織外套、西裝外套,冬天改穿毛衣,下身則永遠穿著深色長褲。除了希望能給與會人員一個初步的好印象外,我亦不斷以衣裝在尋找生命的平衡,日常的妥協。
於是,在一如往昔的小日子裡,我還是想保有我的妹妹頭瀏海,保留T恤牛仔褲帆布鞋,揹起雙肩背包,一派浪跡天涯旅人裝扮──不能經常長途旅行,就把每日的生活當成一段又一段的旅行吧!而我在貌似旅行的生活中自願當一個萌妹,但我一點都不蒙昧,因為那是我對於生命姿態的自我選擇,對於無奈日常的暫時逃脫,是謂一種前而立之年的生活態度──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