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花落人亡兩不知 ──充滿詩意的結局

朱嘉雯 |2013.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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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紅學界的近作《劉心武續紅樓夢》中的死亡美學,是可堪玩味的一部完結篇。

 書中寫出迎春臨死前,「眼裡並無淚水,只發冷光。」在投繯之前,一句內心獨白:「總算活過」,使人盪氣迴腸!

 寫到黛玉臨終,則是來到當年與史湘雲中秋聯吟的凹晶館外水塘,在讀者紛紛追索「冷月葬花魂」的詩韻中,看見她從容走近水中,落下的披風,彷彿從前葬花處「落紅成陣」飄飄蕩蕩,流出沁芳閘,徒留「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的淒涼感慨。

 至於鳳姐則是苦撐,直到看見寶貝女兒巧姐兒的繡花肚兜,知她已為劉姥姥所救,到那時,也只是「哭裡帶笑,無限悽慘」,投江自盡。她的死亡,全寫在艙板底下的陰暗中,空間感和景深,少得可憐!對照她的一世英雄,滾滾濤濤的河水似為她一路「哭向金陵」。

 妙玉為搭救賈寶玉,為忠順親王所玷污,「寶玉心如刀剜,妙玉竟並無狼狽之色。」只見「將九連環鎖拚力一拉,裡面早已安裝好的機括,擊出火花,將滿箱的煙花爆竹頓時點燃,轟隆一聲,箱蓋炸得粉碎,火線四射……」再將鏡頭拉遠:「岸上不少百姓,被火光聲響驚動,披衣上街,湧到碼頭附近觀看,一時議論紛紛,眾說不一。」

 雖說「天下水總歸一源」,然而各人走到生命的盡頭時,劉心武展現了「水」的文學意象與死亡書寫的多重變化姿態,這是林黛玉的哀悼美學,當然其中也包含了賈寶玉「女兒是水作的骨肉」,那清爽潔淨的女性審美意識。

 故事進入尾聲,寶玉、湘雲劫後重逢,兩人一同笑傲江湖,也曾瘋狂地遊歷,也曾瘋狂地乞討度日,直到湘雲在睡夢中的海棠花下,聽見寶玉輕輕道出:「雲妹妹,我要別過了!」似又將讀者迷濛的雙眼帶回到第六十二回,果見湘雲臥於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鬧嚷嚷地圍著她……只是,這回夢醒,與自己白首雙星的寶玉已經翩然離去,留下「情教」,卻不見任何足印。

 湘雲出門尋找,「只見門外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這是協奏曲的最終和弦,音域很廣大、很輕渺,使人得到一個遍地淒涼的整體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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