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的風裡,落葉如蝶,伴我跋涉在黃土高原。前方蒼老的綠色撲入眼簾,乾陵的松柏一如唐朝時的嘴臉。
入乾陵南門,拾級而上,秋陽下,只見無字碑樹立在路的東側,高約兩丈有餘,碑額上八條螭龍相交盤繞。碑面猶如一面鏡子,折射出大唐風雲。我們似乎看到,武媚娘從歷史深處款款走來。她粲然一笑,震驚了貞觀盛世,唐王朝的葉片開始紛紛落地,而武周的玫瑰花則驟然而放。美哉,武媚娘、壯哉,武則天,在這神州大地上,圓了女皇夢的只有你一人。
默讀著沒有誄、頌、歌、讚的碑面,似看見死到臨頭,依然一副超級皇帝氣派,她不請人撰寫碑文,歌功頌德,而是以坦蕩的胸懷,樹上這一塊無字之碑,把自己的功過是非,把自己一切的一切,留給後人評說,讓給歷史裁判。如若刻上一通文字,弄得不好反而畫蛇添足,豈不貽笑大方,失了女皇的威嚴?
碑不刻字,也看出了女皇的老謀深算,這沒有「廣告詞」的「廣告牌」,作用更大,效果更佳。它讓後人議論不休,而武則天自己,則安然躺在乾陵之中,享受著後人絮絮叨叨評說的樂趣。
其實,立這無字之碑,也有些自作多情,既然認為無字好,無碑豈不更好?神州處處埋忠骨,哪見碑石多如林?說到底,女皇還是不願放下皇帝的架子罷了。
我默讀著這重逾百噸的巨碑,它和整個沉甸甸的唐朝歷史相比,又輕了不少,在歷史的長河裡,或許,它只是一根迎風飄飛的羽毛而已。但有一點讓我們無可否認,這無字的碑石,卻是有字的歷史。
當我告別無字碑走出乾陵時,有一銀鬚老者獨自站在風中,吟哼著一首無字的歌,聲音蒼老而沙啞,但旋律優美悽涼,很好聽,也很耐聽。有人說,他是武家的後裔,是真是假,也就不便考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