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文章四傑: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簡稱「王楊盧駱」。辛文房《唐才子傳》云:「楊炯與王盧駱為四傑,嘗謂『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後。』重之者如崔融、李嶠、張說謂:勃文章宏逸有絕塵之姿,固非常流所及,炯與照鄰可以企及。又謂:『楊盈川(炯)文思如懸河注水,酌之不竭,既優於盧,亦不減王,其稱恥居王後,信然;愧在盧前,謙也。』」
根據前賢所言,可見楊炯的文名,頗有駕臨王盧駱三傑之勢,但是千年之後的現代,一般讀者卻以〈滕王閣序〉而知王勃,以殘廢詩人「願作鴛鴦不羨仙」而識盧照鄰、以〈討武則天檄〉而聞駱賓王之名;然而楊炯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作品表現,難怪他的名氣並不怎麼響亮。
楊炯(六五○~六九二年),陝西華陰人,從小聰明,過目不忘,十一歲就被舉為神童,十五歲應制舉及第。所謂「制舉」,又稱「制科、大科、特科」,是由皇帝視國家需要下詔臨時設置的科舉,與三年一次的大考不同,目的是在於選拔各類特殊的人才,有點像現代的特種考試。
他特考及格後,先派做校書郎,後來又擔任崇文館學士,遷詹事、司直,再降為梓州司法參軍;四十歲任教洛陽宮中習藝所,後又降盈川縣令,病死任上,享年四十二歲,後人也稱他為楊盈川。
這位詩人恃才傲物,因此常遭排擠,屢被降調,好不容易還有盈川縣令可當,可惜他施政暴戾,嚴刑苛刻,成為酷吏,令人搖頭。
迄今留存他的詩篇有三十四首,以邊塞征戰詩受人重視,其中以〈從軍行〉、〈戰城南〉、〈紫騮馬〉等首為突出,。
其中〈戰城南〉一詩,尤為軒昂:「塞北途遼遠,城南戰苦辛。幡旗如鳥翼,甲冑似魚鱗。凍水寒傷馬,悲風愁殺人。寸心明白日,千里暗黃塵。」
這首詩氣勢雄偉,句句對仗,的確是一首好詩,也就是幾首比較慷慨激昂的詩,提高了他的風骨,被認為他的詩「氣魄雄健、風格豪放」,不像王勃那樣偏重花葉柳樹,柔婉雅麗,大概也因此才讓他覺得自己在四傑的排名中「恥為王後。」
其他詩中名句有:「丈夫皆有志,會見立功勳」、「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匈奴今未滅,畫地取封侯」等等。
其實,楊盈川的寫景詠史詩,也有過人之處,他對長江三峽的描寫,從天然景觀帶出歷史評斷,筆觸相當豪邁而壯闊,如寫:
「廣溪峽」(瞿塘峽):「山路繞羊腸,江城鎮魚腹。喬林百丈偃,飛水千尋瀑」;寫西陵峽:「絕壁聳萬仞,長波射千里。自古天地闢,流為峽中水」;寫巫峽:「絕壁橫天險,莓苔爛錦章。入夜分明見,無風波浪狂。」這些形容,都是詩人身歷其境的親自體驗,才寫得出來的鮮明感受。
我們還發現詩人都免不了有自己偏好的句子,如楊炯就喜歡用「門」字,例如:
「銅門初下辟,石館始沉研」、「法門催棟宇,覺海破舟船」、「天門開奕奕,佳氣鬱蔥蔥」、「故事閉台閣,仙門藹巳深」、「天將下三宮,星門召五戌」、「洞庭且忽焉,孟門終巳矣」、「百戲騁魚龍,千門壯宮殿」,還有不少門接、門前、門閭、荊門等等,幾乎處處開門,句句有門,這也是楊炯的筆下癖好。
當時的宰相張說曾有〈贈別楊炯箴〉一篇,內有「天與之才,或鮮其祿。君服六藝,道德為尊。才勿驕吝,政勿苛煩。」可惜楊炯未加重視,以致吏治苛煩,成為酷吏,至終是怎麼病死在盈川任上,那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