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S在社區大學「一人一故事」的劇場課程期末公演，這是一個有互動、有回饋的展演，邀請觀眾分享對於「老」的想法與感受，透過即興演出回饋給現場朋友。那個夜晚，我欣賞好多動人的「老」生命故事。

A述說明天是個特別的日子，爺爺去世十年，上個月入夢，請親人為他完成未竟的心願。A陪媽媽問了好多廟宇與神明，準備牲禮酬神還願。

後來演出時變得很爆笑，沖刷掉了悲傷的氛圍。人生是有重量、有沉重感的，需要一些東西使它輕盈，那便是歡笑、感動與愛……

與先生結婚二十五年的B，分享每次看見老夫老妻手牽手散步，心中總升起無限的嚮往。因為自己身體障礙的緣故，也許不能陪伴先生活到那樣老的年紀，但十分珍惜當下的幸福。

C則分享她有一雙活寶父母，九十來歲的老爸爸，每天仍可以跑操場十圈；老媽媽八十多歲，每天行程滿檔，今天學插花、明天上瑜伽、後天與老人會一同出遊……。扮演C的學員說出大家的心聲——爸媽，您們的健康就是子女的幸福。

我看著看著，遂想起自己的阿媽和阿公，那是「可愛老人」與「可惡老人」的強烈對比。阿媽待人寬厚；阿公則是為己、盡情享受。

自詡為知識精英的阿公，抱擁小三對阿媽大聲咆哮；目不識丁、勤奮刻苦，撐起家計的阿媽，安靜撫養被遺留下來的私生子與自己的五個孩子，在那困頓的年代裡，多艱難啊！

阿媽過世八年了，我終於體會那份心中永遠的思念。阿媽的印象如此鮮明，坐在龍眼樹下搧著扇子，等著我們歸來；阿公過世僅一年，印象卻是模模糊糊。

我只記得有一回到安養中心看阿公，姐姐跟阿公說，吃不完的蜜餞，也可以分享給其他人。阿公說，我哪有這麼閒；我跟阿公說，有啦！現在就是最閒的時候啊！雖然是躺在床上，一樣可以和人結好緣呀！

我的阿公和阿媽是人間示現的菩薩，一個是善心菩薩，一個是瞋心菩薩，後輩看著，便知道該如何抉擇人生的方向。

故事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原來那是埋在心底最深處的思念。故事是有魔力的，在述說的當下，經過不同的詮釋與理解，就有了被療癒的可能性。記得一位作家說過，每一滴眼淚都是珍貴、都是靈魂的療癒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