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碧綠色的小豬撲滿,粗短四肢挺著壯碩的身軀,穩穩實實的守在書桌一角,忠厚老實的臉孔武裝上些許嚴肅,雙瞳筆直望向前方,像個盡忠職守的衛兵似的,守著腹中有形的俗物,也護著許多無價的記憶。
小時候,我總愛窩在雜貨店的櫃檯邊,看著爺爺像陀螺似的在店裡打轉。有一次,爺爺有事外出,剩我留守空蕩蕩的雜貨店,牆上時鐘的鐘擺自個兒擺盪,電視正重播昨晚的連續劇,天花板吊扇無力的自轉,外頭艷陽似乎踏不進陰暗的店內,秒針走得愈來愈慢,但我卻遲遲不見爺爺歸來的身影。
忽然,有不速之客闖入,原來是隔壁的老伯,我回想爺爺平日的待客之道,總算盡到小主人的本分。正好爺爺急忙趕回,「恁孫目色金好喔!」老伯這樣稱讚我。
後來,爺爺從倉庫拿出一隻小豬撲滿,他一臉嚴肅,用沙啞的字句肯定我今天的表現,顫抖的聲音掩飾不了他激動的情緒,一字一句無不透露著他無比的驕傲,他握著我的小手投入一枚硬幣,「鏗」的一聲,當時的聲響是多麼清脆響亮,令人難忘。
此後,爺爺就以餵小豬硬幣當作鼓勵我的方式,隨著小豬的體重逐日增重,我的成就感也倍增,不僅如此,每當我感到挫敗、灰心喪志時,這也是我的信心來源,用手感覺小豬沉甸甸的身軀,讓硬幣互相撞擊的聲波衝擊我的耳膜,我整個人就像充飽了電,回復到最佳狀態。
隨著年齡增長,對我而言,小豬從陪我一起成長的夥伴轉為督促我的長者,因為從它身上,我看到爺爺對我的殷殷期待,期待我能像撲滿一般,一點一滴儲備自身的資糧。
後來爺爺病逝,是小豬帶我步出陰霾,我投入撲滿的不再只是一枚枚有形的硬幣,還有一份對爺爺的思念,小豬變得更加沉重了。
望向書桌上小豬撲滿的臉孔,我彷彿再次看到爺爺當時嚴肅的表情,手背依稀還留有爺爺手心的餘溫。拿起一枚硬幣,我用已長大的手投入撲滿,「鏗」的一聲,聲音依舊那麼清脆響亮,在我耳邊不斷的來回飄盪,來回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