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從非洲來,告訴我他確信人性本善,老虎、獅子吃飽了,即使羚羊從面前走過,也不會去追殺牠,他更不曾看過動物故意去凌虐別的動物。他拿著最近明星大學博士製毒、碩士生縱火的報紙來問我:為什麼善良的嬰兒在文明的社會中長大,接受高等教育後,會做出這種反社會的行為來?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目前並沒有答案,但是已知環境的確會改變大腦,而且可以深到基因的層次。二○○九年,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的研究者將自殺者的大腦,依其幼年有無受虐,分別檢視下視丘(hypothalamus)中糖皮質素的受體,結果發現幼年的受虐經驗會改變該受體基因的表現,使這個人無法對壓力做出適當的反應。
更有研究顯示童年受虐不只是容易有精神上的疾病,也比別人容易得肥胖症、心血管疾病和自體免疫系統的疾病。精神分裂症有基因上的關係:同卵雙胞胎,一個有,另一個也有的機率是百分之六十五,但是貧民窟的發生率較高,這是環境的引發(trigger),因為貧賤夫妻百事哀,夫妻為錢吵架時,孩子就成了出氣筒,童年無由來的打罵會造成孩子大腦永久性的改變。
最近美國威斯康辛大學做了一個很仔細的研究,他們從一個長期的追縱研究中,找了五十七名平均年齡十八歲的青少年,其中二十八名是女性。這些孩子都有完整的成長紀錄,例如母親在懷孕時及生產後一個月、四個月和十二個月時的情緒狀態(因為母親情緒的緊張會產生可體松(Cortisol),這對孩子的大腦發展不利)。實驗者更在孩子四歲半時,收取了他們的唾液來看孩子的可體松濃度;當他們十八歲,來做核磁共振掃描後,實驗者再收集他們的唾液,並要他們填寫問卷,測量他們焦慮、憂鬱和攻擊性、反社會行為等等,最後再測量他們目前生活的壓力,問他們跟朋友和家人的關係,父母有沒有離婚、家庭經濟有沒有問題、家中有無人生病或死亡等等。
這些詳細收集來的資料跟腦造影的資料相比對後,發現幼年生活壓力會改變大腦中掌管理智和協調的腹內側前額葉皮質,和掌管情緒的杏仁核的神經連接。可體松是一種壓力荷爾蒙,它會影響下視丘——腦下垂體——腎上腺(HPA)這條調節緊張情緒神經迴路的活化。童年期高濃度的可體松會減低孩子情緒調控的能力,使他們在社交上成為不受歡迎的孩子,交不到朋友,這種被排斥和孤立的感覺跟後來的焦慮症和憂鬱症有關。女生情形更嚴重,造成後來生理和心理的傷害。
父母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來是有責任的,不可以生而不養、養而不教。孩子都需要被愛、被保護。所謂受虐不僅是肉體上的打罵,語言上的羞辱傷害更大。
大人若是喜怒無常,沒有一個固定的教養方式,今天這個行為受獎;明天同樣的行為則受罰,會造成孩子無所適從而產生焦慮感,這個不安全感會反應在可體松上,而可體松的濃度又會回過頭來改變HPA的運作,變成惡性循環,改變大腦。
生養孩子是件嚴肅的事,父母若不善盡自己的責任會對社會造成危害,保護孩子安全的成長是每個文明社會人的責任。在法律提供了法源後,我們要有見義勇為的精神去通報政府機構,讓所有的幼童都能有所養,使他們壯能有所用,我們才能老有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