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酪之美,在於它予人柔軟綿密如肌膚之親的觸感,頗像一場春雨,潤滑細膩地降臨在身體的每一部分,輕輕地撫慰著身心,唐朝詩人韓愈有:「天街小雨潤如酥」的名句,想像詩人在春日皇城中感受到的雨露恩澤,如同一場春情蕩漾的綿綿細雨。
事實上,「點酥」一直是隋唐以來閨中的獨門技藝,五代詞人和凝在所做的一系列《宮詞》裡,揭開了女性的肌膚、儀態與酥酪之間的親密關係:「紅酥點得香山小,卷上珠簾日未西。」「誰人築損珊瑚架,仔細看時認瀝酥。」
南北朝時期的農業科學家,同時也是高陽郡太守賈思勰,曾在《齊民要術》中說明了中國人的「做酪法」。原來每年三月末、四月初,正是春光無限,牛羊吃飽了草之後,酪農便可準備做酪了,這一項工作在農場裡持續到八月末,九月起,天寒草枯,牛羊變瘦,乳量銳減,於是結束了這一年的抨酥業。
《齊民要術》提到酥酪有三種,每天日暮時分,放牧的牛羊回家後,讓小羊跟著母羊,如此乳量就會增多。用緩火將鍋子裡的羊奶慢慢地煎煮,等它漸漸收乾後,略去上面的一層乳皮,再以生絹做成的袋子過濾,然後直接放入瓶中,等它發酵,第二天早上便成為甜酪。
如果不等發酵而持續加溫,甚至用稍大的火快炒一會兒,直到它收縮成像梨子一般大小的酪團時,再將它拿到太陽下曝曬,將可經年不壞,提供給即將遠行的人,才堪方便,這就是乾酪。
在賈思勰的年代裡,人們拿一團乾酪像刀削麵一樣地削入粥、湯汁之中,其美味的程度並不亞於湯麵,只是宮廷吃法則更講究一些,因而有所謂的「抨酥」。
他們將一把榆木作成的杷子,伸進預熱過的甜酪裡急打,直到牛奶浮成鮮奶油為止。奶油就是這樣地從牛、羊、馬,甚至於駱駝的乳汁裡提煉出來的精華。
它呈現出自然潤澤的瑩白,有詩為證,唐人王泠然的〈蘇合山賦〉云:「隱映陸離,疑雪岫之座窺;乍輝乍煥,其色璀璨,灼爍皓旰,與玉台兮相亂。」
冷凍後裝飾而成的奶油裱花,做成了險峻雪白的山形,在賓客們的眼瞳中反映出晶瑩的光輝,像雪山,又像是玉鏡台,這便是唐人宴會中最高等的饗宴——蘇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