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在好朋友例行的家庭聚餐上，做東的雷先生跟兩桌的好友說：

「想喝紅酒的，我已開了兩瓶，要喝威士忌的人，我也有帶來。」

等大家舉杯互相敬酒時，當時喝威士忌的我，嘗了一口，就覺得味道怪怪的：

「這並不是威士忌，比較像是補藥酒。」

老雷趕緊嘗了一口：「喔─，對啦、對啦，我看錯了，但這補藥酒比威士忌貴得多，我可是花了不少錢買中藥浸泡的。」聽雷先生這麼一說，大家都暫時不喝紅酒，改喝補藥酒了。

「我認識你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你看錯東西、拿錯酒。」我消遣雷先生，因他是大企業老闆、慈善家，律己甚嚴、接近「零凸槌」的人。

「真糟糕，我最近覺得視力好像變差，看東西都變得很不真實，甚至連判斷力也變得比較鈍。」

散會後，雷先生的太太打電話給我：

「我覺得我先生最近除了說話、行動變得比較遲鈍，連視野也變得好像圓桶狀（從隧道裡面看外面）的感覺，好奇怪耶。」

「那真的該檢查一下比較好。」

「真擔心我先生，是不是多年前罹患的癌症轉移到腦部了？」

雷先生到醫院接受核磁共振檢查以後，發現後腦部長了一顆腫瘤。

「沒想到我勤於定期做檢查，還是會長腫瘤。」雷先生搖搖頭。

「有些腫瘤，不容易被發現。更何況，沒人會想要每天都接受特殊檢查。」

「說得也是。」

隔天雷先生跟我及神經外科醫師神態自若的討論關於開刀治療的後續問題。事後我問他：「你怎麼這麼的『老神在在』？」

篤信佛法的雷先生笑笑平靜地回答：

「世界有成、住、壞、空，人有生、老、病、死，反正平日積極創造因緣，把握每個當下，及時行善，只要盡力把該做的事情做好，我想，一切自有安排吧。」

「隨遇而安，非常好；但你不會擔心難過嗎？」

「哈─」雷先生認真的看著我，雖然沒有正面回答我，但我知道他心裡有他自己的看法。

這些年在臨床上，看過有些宗教高手一旦罹患癌症，多少會驚慌失措，但這次看到雷先生，竟能這樣自然的面對腦瘤及接續的各種治療（開腦與放射線治療），讓我由衷的敬佩。希望自己面臨生死關頭時，也能夠像他一樣，持續的把持住平日「順天知命、敬天愛人」的修養。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大附設醫院神經內科醫師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