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大門緊鄰著急診室，兩邊的門不斷的開闔，一送一迎之間有許多的故事正在牽連著。她的小攤子就擺在門邊，說是小攤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摺疊桌，上面擺了各種的刮刮樂，人們來來去去，行色匆匆，她的攤子很容易被忽略過，坐在桌子後面的她，倒成了悠閒的旁觀者。

生意不太好，她輕鬆自在的招呼生意，有人光顧時也會閒話家常、聊聊天氣景氣等等的話題，就像是隔壁家親切的婆婆。她把自己打理得很整齊，臉上薄薄的妝和爽朗的笑容，使她看來氣色很好。

客人買了張一百塊的刮刮樂，刮中了一千五，她先不問怎麼兌現只是笑嘻嘻的問：「還要幾張？」客人心裡暗暗稱讚：「好會做生意的阿婆！」 問她天天來醫院門口擺攤嗎？她說其他時間就在投注站做生意，那裡離家近一點方便照顧家人， 醫院這兒只能趁著空檔來。

「什麼時候才有空檔來？」客人好奇看起來已上了年紀的她，就算不在家接受兒孫奉養，充其量只能將賣彩券當作消遣，何以她要如此努力？她很自然的回著：「得要我兒子不洗腎那天才有空來。」

「兒子洗腎多久了？」「十八年，二十出頭就洗腎了！」客人一改閒聊的口氣，態度嚴肅了起來：「有工作嗎？」，反倒是她一派的輕描淡寫：「沒有。」

話匣子一開，她也就無話不談了：「一個禮拜要洗三天，我要陪著他。」「誰載兒子去？」「我啊！」「你！你怎麼載他？」「我騎摩托車啊！」客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身旁的五十CC機車，察覺她眼底隱約透露的倔強。「家裡還有其他人嗎？」「有，還有兩個兒子，一個憂鬱症無法工作，另一個失業在家。」「他們會幫您嗎？」客人瞪大了眼睛。這是個什麼樣家庭？「我出門前會把飯菜先煮好……他們弄不來啦！」倔強的背後到底還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足以支撐這麼巨大的負擔？

「請問」……客人遲疑的問道：「您多大年紀了？」「啊──我很老了，老到都忘了！」她低著頭收拾東西，隱約的傷痛掩藏在笑容裡，這話，問得冒犯了──客人不安的慚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