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關燈日選在三月的最後一天。那個晚上,台北百座地景地標同時響應「關燈一小時」,華廈群聚的信義區一時之間明暗交替,感覺地球此刻擺脫了負擔,因節能減碳而變輕了。
關了燈的城市不但未全然漆黑,還因或明或暗交替出動人的層次,引人回想起強說愁的那段青春歲月。也不知所為何來,放了學就繞著眷村轉,透過窗台看家家戶戶黃昏時候掌起燈的情景,光影中,櫥櫃是這麼擺的,餐桌上的碟碗裝的又是什麼,還有廚房冒出的爐火,熊熊的照亮夜晚……直到好幾戶人家活動聲息漸弱,燈也暗下來,才踽踽踏著自己孤獨的影子回家。
日復一日,那層層疊疊的為賦新詞而強說愁的時光,還非與燈光對話不足以獲得些微慰藉。生命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走下來,日積月累,望向燈火竟成為長年對抗孤寂的方法。感覺遠處有光,是天神派下來引路的,心就踏實些,驀然一回首,那人彷彿就等在燈火闌珊處。
初春的信義區,燈影迷離,人影嬌美,更添地球關燈日的慢悠情調。選擇四十年前那探看眷村人家過日子的填空方式在此碎步緩行,再次引頸望向櫛比鱗次的窗台;只是,時光已流轉不回頭,人變了、星移了,建築物也早已今昔有別,以前的平房被高樓取代,既沒個別的窗,也無獨立的門,風不透、光無影,大樓把人都封死在裡面,僅靠電梯機械式的上下滑動,沒有一點溫度。
再到哪兒去尋找台北人家的掌燈舊情呀?
失落中,發現遠處有鄰居在廊前掛起一盞暈黃小燈,那是五燭光散發出的幽微,在地球關燈的夜晚,兀自燃起一點無大耗費的固執,溫暖了整片社區。
當下,就疾步到附近水電行買了這款黃光小燈泡,輕輕鎖進插頭,和它道聲晚安,感覺自己也對全球關燈日盡了點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