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第一次去三芝,它在台北的近郊。
那一次,是因為朋友在那兒預購了一棟房子,我們因此跑去看。相較於都會的繁華,三芝在我們的眼裡,宛如鄉間。也的確看到的是禾苗青青,有許多閒置的土地,間隔頗遠,才看得到另外的社區。這麼幽靜的地方,用來讀書寫字,一定十分愜意。
那是獨棟的房子,有遠處的青山相望,鳥鳴啁啾,可惜台灣是寶島,平地上是沒有冬雪可見的,要不然,就彷彿重現了唐‧祖詠的〈蘇氏別業〉:
別業居幽處,到來生隱心。
南山當戶牖,澧水映園林。
竹覆經冬雪,庭昏未夕陰。
寥寥人境外,閒坐聽春鳴。
蘇家別墅是個幽靜的地方,一到這裡來,便生起了隱居的心念。那南面的高山正對著窗口,澧河的流水映現出園林的美。許多的翠竹,被冬天的白雪壓得很低很低,由於花木繁盛,縱使天還未晚,庭院卻也顯得陰涼。這般的幽寂清靜,不聞人聲,我悠閒的坐著,靜靜的聽那春天的鳥聲。
不只園林靜雅,還有山水佳勝,鳥聲更是天籟,多麼讓人羨慕……
後來,交屋了,裝潢了,還沒有搬進去住,朋友卻突然決定要脫手賠售,原因是他遭遇了生命中一場嚴厲的經濟風暴,受到親人的拖累,亟需大筆資金挹注。
原來,美屋如夢,繁華也如夢。
幾年以後,家父母相繼凋零,就奉厝在三芝。從此,每當我走訪三芝,多的是哀思。時光漫漫而過,三芝,依然純樸。在不同的季節,我常看到路旁有小攤子,在賣著青蔬、水果,甚至鮮花。那些房子也依舊低矮樸實,看來高房價從來不曾襲捲這兒,它,仍然帶著鄉間的清新氣息。
逐漸的,我的哀傷淡去,走在去探望父母的路上,思潮如湧。想到父母的褓抱提攜,恩大如天,卻再也沒有承歡膝下的時刻了。因緣有時而盡,眼前也唯有盡一己之力,與人為善,認真的活出父母的愛來,那麼,他們的形體雖然日遠,精神卻仍永遠長存。
走在三芝的路上,來來回回,也有好多年了,歲月漫漫流逝,我們也已不再年輕了。樹見行人幾番老,它們卻依舊有著青春的容顏。
看時光漫漫,如果我務實的踏下每一個步履,我也相信,終有繁花如錦在路的那一端等待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