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伊始,萬象更新,台北陰雨綿綿,極少見到陽光,亟思至南部一行。遂於農曆正月初五,偕家人親友,並邀約台北行善會會長一同赴佛光山拜訪。
佛光山建寺伊始,星雲大師當時任錫高雄壽山寺,我幾次南下拜訪,亦曾到佛光山工地採訪,當時滿山都生長麻竹,既無道路,亦無人跡,一片荒山,未通車馬。大師相定在此開山,幾乎人人反對,甚至有人說這種地方鬼都不會來。大師獨排眾議。淡淡的說,鬼不來,只要有人來就好了。堅持在此開山,篳路籃褸,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成功建立南方佛國,且成為全台第一大叢林。
朝山會館落成後,我偕內子來住。記得第一天晚飯後,大師到房間來探視,約在附近散步。當晚月色皎潔,山中蟲聲唧唧,夜涼如水,大師和我散步山上,最後在會館前台階上坐下來,大師細說開山建寺的艱難。
大師說:會館才建一半時,弟子報告他銀行戶頭中已經沒有存款,但工人工資,各種建材,在在需款支付,是否暫停興建。他當時指示,工程必須照常進行,所欠各家建商款項,商請暫緩支付,但工人工資必須設法支付,不可拖延。當晚大師虔誠向佛陀默禱祈求護佑賜助。之後工程繼續順利進行,工程款也因各方捐款源源進入銀行戶頭,朝山會館終於照原定時間建成啟用,未欠任何款項。
當時山上,一切草創,我到山上各處探視,大雄寶殿雖已建成,前面大廣場仍是一荒蕪平地,我看到有幾位法師,在那裡練習駕駛汽車。而大師住宿地,則在後來建成的麻竹園對面山上,與寺中其他僧眾同住在簡陋房舍中。我曾拜訪大師於僧舍中,大師住房僅有兩三坪大小,室內一几一書櫃,上放幾本佛經,室內搭有單人木床及一把電風扇,並無紗窗、空調等設備。白天除禮佛、讀書、寫作外,大半時間均在工地督工,在南部夏季驕陽中揮汗如雨,大師對這一切均不以為苦。
午餐後,大師假佛陀紀念館邀見,乘車前往。佛陀紀念館是近十年最新建設,規模較原來山上幾乎擴大一倍以上。我曾在電視中看過以佛陀金身為中心的巨大基座,前臨菩提廣場,可容十萬信眾,兩旁八塔巍然聳立,氣象更見恢宏。我們一行入內後見到大師,大師雖經二次中風,但精神奕奕,毫無疲態。晤談十餘分鐘,大師邀請參加稍後即將在廣場上舉行的「珍寶入地宮大典」,遂先辭出前往廣場。此時廣場上已坐滿了人,陽光普照,萬里無雲。典禮進行約一小時許,最後由大師開示,八位功德主抬起滿盛珍寶的小轎,進入地宮珍藏,典禮亦告結束。
由於正值新年,大批信眾上山禮佛觀燈,山上到處都見人潮,報載每天均有十餘萬人上山,信非誇張之語。愈到晚上人愈多,在燈光照耀中,金身大佛,宛如高坐雲端,燈光幻化,氣象萬千,令人自然心生恭敬信念,虔敬頂禮。
我們住宿的雲居樓,位於大雄寶殿及如來殿東側,一樓為大齋堂,整個齋堂沒有一根梁柱,堪稱偉大的無梁殿,可容三千五百位僧信同時進餐。我從佛館返回雲居樓時,正值齋堂用餐時間,堂內寂無人聲,只有吃菜、吃飯、喝湯的小聲音,和供應餐飯的行堂人員腳步聲。據永芸法師說:進餐不能談話,桌上不能剩菜飯。
我們一家住在六樓,住房等設施不亞六星級飯店。六樓設有餐廳供應,採自助形式,有中西餐飲,隨意取食,素齋十分可口。
計自佛光山開山四十餘年間,我來山上亦不下數十次,多係個人,或參加文藝團體。家人一起上山只有兩次,民國七十四、五年間,曾率家屬十六人,開了四台車由台北來山上過新年,當時住麻竹園,由慈莊法師接待,在山上住了三天。臨行時,我在緣簿上寫了一點捐獻,慈莊法師不肯收,她說:「郭先生,你到山上來是回自己的家,你同時也是大師的老朋友,我們不能收。」
最後,我說一家人在山上打擾了三天,實在過意不去,還是勉強送出。慈莊法師說我「上山是回家」,這句話令我終生不忘。(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