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在午睡，突然聽到有人敲我房門，又急又猛。我爬起身，趕快打開房門，她衝進我房裡，剛坐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尚存的睡意，嚇得完全清醒了。

「發生什麼事？」我問。她不回答，一個勁兒的哭，我即刻聯想到最近安養中心正逢「歹運」，某位老人罹患末期癌症；某位老人，膝蓋要換鋼條手術；某位老人，又住進了加護病房昏迷不醒……千篇一律是「死亡宣告」，難道她也是？

她哭了很久，才開始斷斷續續敘述：「我回家和媳婦大吵一架，剛剛回來。」

我安慰她說：「記得從前，我們當媳婦，每天早上要奉茶，伺候婆婆起床，手縫一家大小的衣服，市面上皮鞋少又貴，要動手縫製布鞋，整天沒有休息時間。等到媳婦熬成婆，時代改變了，現在做婆婆的，降級做老媽子，燒飯、洗衣、帶孫子，全包辦，這不打緊，一個不對勁，不是頂撞，就是遭受媳婦的白眼，這是家常便飯了。既然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脫身，住進了安養中心，以後少回家就對了。所幸你兒子孝順，常常來探望，又負責你的生活費，妳還有什麼抱怨呢？」

她低頭擦眼淚，不哭了。

我說：「我來講個笑話給妳聽。」

有位老人，原本負責全家生計，兒媳成群，個個孝順。誰料，這位父親的老本快花光時，兒媳一個個開始遠離他。老人雖老，頭腦很清楚，於是生了一計，有天，他對兒媳們說：「我在一位老友處，寄存一筆巨款，和大批的鑽石、珠寶、黃金，現在我想全數取回。」老人出門一星期，帶了一隻大皮箱回來，又重又大，層層鎖鑰，外貼封條，鄭重其事的委託律師作證，之後這寶貝皮箱一直放在老人的床鋪底下，不准任何人接近。

老人宣布：「等我死後，在律師的見證下，才可以打開皮箱，其中巨款、鑽石、珠寶、黃金由你們平分。」從此兒媳們孝順老人如昔。

等到老人死後，兒媳們打開皮箱，發現箱內裝滿了石子，有張字條：「老子，老子，不如石子，沒有石子，餓死老子。」

我不放心問：「妳聽懂了嗎？」

「我不再哭了，現在的眼淚，是被妳的笑話逗出來的。」她淚中有笑，站起身，預備回房去了。我一把抓住她：「不要走，我要送給妳五千萬。」

「妳又說笑話了。」

「說是笑話，也對；說不是笑話，也對。第一：老本『千萬』要保住。第二：老來健康『千萬』要保持。第三：老伴『千萬』要相互照顧。第四：老友『千萬』要聯絡。第五：老興趣『千萬』要維持。不是五千萬了嗎？」

她終於展現笑容，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