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信儒,一個二十五歲,領有中度智能障礙手冊的大男孩,於二○一○年第五屆心智障礙才藝大賽榮獲全國優等獎、中區特優,二○一一年第八屆身心障礙者藝術顛峰創作聯展,於國父紀念館和中正紀念堂展出八件作品,並於一百年十二月六日在總統府榮獲蕭萬長副總統接見。

二○○六年四月,因緣際會下,我進入信望愛智能發展中心的甜甜屋,擔任輔導員一職。甜甜屋是中心的一個工作站,在這裡,輔導老師和助理帶著學生,從供應市府員工餐點的工作中,培訓學生工作技能;從接待客人的工作中,訓練學生與人應對的能力及禮儀,我更期望從這之中,提升學生未來獨立生活的能力。因為,父母再愛孩子,畢竟無法照顧孩子一輩子。
從省話一哥到開心果
信儒是當初我帶的三個學生之一,三人之中,他的年紀稍長,工作能力、主動性也最強,於是,給了他一個「大師兄」的封號。每個人都有其獨特的優勢能力以及人格特質的個別差異;智能障礙的學生也是一樣。信儒的字跡像他的長相一樣好看,參考範本臨摹的能力強,但大字卻認不得幾個。他不善言詞,也不善於表達情緒與想法,我初到甜甜屋和學生們還不甚熟悉之際,如果不問他話,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酷勁十足。慢慢的熟悉了,了解學生們的特質,我經常用活潑的方式與他們互動應對,引導學生自我表達的能力。
那時候,經常接訂大量外送便當,一忙起來經常顧不得手傷。有一次,我的手指被熱飯鍋燙著了,因趕著工作沒空理會燙傷的手指,待工作忙完感覺手指隱隱作痛,伸手一看,手指因燙傷又紅又腫又痛。「大師兄」見狀關心的說:「啊,你不知道沖脫泡蓋送喔?」慢慢地,這小子從「省話一哥」漸漸的進步到常是一開口就引得老師開懷大笑!
以繪圖代替寫字
從小學三年級,媽媽就讓信儒開始學畫,當初單純只想讓孩子培養一個興趣,這畫筆至今持續了十五個年頭,當初媽媽單純的意念怎麼也沒想到會造就今日不同凡響的余信儒。
當年在指導信儒點餐的過程中,曾苦於他識字能力不足,點餐單上端整的文字,對信儒而言,大概就是橫豎的筆畫而已,後來靈機一動,想到信儒有繪畫的天分,索性讓他在點餐時以圖像記下客人點餐的內容,這一來「大師兄」對點餐這工作更加有信心了。
有一次客人點餐,他交回來的點餐單上畫了一個塗黑的小圈圈和一個白色小圈圈,我看懂了發出會心一笑,故意問他:「客人點什麼餐?」,他邊從冰箱拿出材料備餐邊笑著回答:「黑黑那個是黑豆,白色圈圈是薏仁,ㄚ就黑豆薏仁漿。」後來,小子的點餐技術更上一層樓,點餐單畫上一根香蕉和一個瓶子……那是香蕉牛奶。厲害吧!後來,連盤點庫存也難不倒他。「大師兄」用自己繪畫天分的優勢克服了認字的障礙。
二○○八年帶他們去日本旅學的一路上,信儒也用圖像記錄著自己的見學,不管走路、坐車,只要碰上新奇的事物,他的畫筆就停不下來。我和助理文香及三位學生在甜甜屋兩年一起過的日子,充滿歡樂與笑聲,那是我人生中難忘的美好回憶,也從學生們的生命呈現中,有著許多人生哲理的體悟與學習。我常對信儒說:「認真的畫畫,以後我們來開畫展。」在媽媽一路的陪伴、在美術老師用心的指導、在信儒不懈的努力中,幾年之後,這個夢想被實現了!
努力畫畫終圓夢
信儒的畫作得獎了,幾幅大作登上了國家最高的藝術殿堂,這一家人一路走來經歷的淚水與辛苦,終究換得甜美果實與榮耀,實在讓人由衷的為他們感到無比的興奮。
對於得獎這件喜事也是大事,木訥、憨厚的信儒開心但不懂什麼是驕傲,樸質敦厚的爸爸媽媽,因著孩子的喜悅而喜悅,但卻也低調得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倒是身為朋友的我,難掩欣喜之情,恨不得敲鑼打鼓召告天下。
身為協會執行長,我直覺這樣感人、振奮人心的故事,一定要廣為人知。一個患有癲癇,領有中度智能障礙手冊的孩子,能用畫筆為自己的人生揮灑出色彩亮麗的一片天空,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對自己的孩子失望? 一個媽媽帶著這樣特殊的孩子,在一次次恐懼擔憂之中,從灰暗的世界轉化到能把握享受當下的快樂,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對未來失去希望?
我深深相信,不論以何種生命樣貌呈現,每個生命來到這世上都有他獨特的使命,一路走來所經歷的酸甜苦澀,原來都為了成就彼此的生命。信儒很棒!一直給予無盡的愛和支持的父母更棒!我對信儒媽媽說:「把這個成就和成果加以分享,這整個暖化人心及教化社會的存在價值才能更被彰顯與提升,這或許是上天賦予信儒的使命。」
感動之餘,我思考的是如何化感動為實際的行動,做些什麼能讓信儒的故事與作品更被看見,於是徵得媽媽同意,將信儒得獎及參展作品由協會發行製作成藝術商品,所得的百分之七十將做為協會推廣教育的公益基金,百分之二十交由信儒做為獎助學金,百分之十媽媽將以信儒的名義,捐給信望愛智能發展中心,回饋中心長期的照顧與提供身心障礙者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也幫助更多身心障礙的弱勢朋友。
一個人之所以富有,不在於他擁有多少財富,而在他於能付出多少,信儒願意用自己的藝術創作,投入做社會公益,一個身心障礙的孩子能,那你我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