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的軸線

近晚，寶馬香車、魚龍騰舞，凱旋門前早已燈火通明，我置身道上，享受這華麗迎賓的虛榮。

搭上地鐵來到遙遠的巴黎商業區，新凱旋門昂立在市區西界，通體透亮極具設計感，乃是摩登時尚的巴黎新地標。巧遇夕陽西下，因為鋒面過境，遠方光影橫隔出天空的黑白對比，深紅晚霞染遍天際。六人靜靜坐在冷風陣陣的大理石階上，數樓層高的拱門之下。遠處，新舊凱旋門遙遙對望，這是歷史軌線的最前端，西向而去，已無高樓車潮，這裡是巴黎的邊界。眼前一望無際黑沉且寂靜的原野，似乎已告訴我們歷史的行蹤。如此漫漫無際，迢迢千里。外頭一條暗長通道，遠望就是巴黎城郊。

陸地是邊界，恰巧天色是黃昏與晚上的邊界。如同小時候看海時總想著：海的另一頭究竟有甚麼？此刻的我靜默無語，突然想到鄭愁予的詩句：再跨一步，就是鄉愁。詩人亦如是說：「飄泊，是我的基本性格。所謂鄉愁，不見得在人類生存的地方，而在我們的靈性。」不要害怕踏出一步，因為身體不能跨越的，心要跨越。而旅行的意義，就在於發現新（心）的方向。就像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中，看見生命在天地無盡下的熒熒亮點。

凡爾賽、艾菲爾



古今中外帝王的居所，無一不氣派雄偉、富麗堂皇；此趟歐洲行二十多天以來，城堡、宮殿見過不少，無論洛可可還是巴洛克，一樣的貴氣逼人。凡爾賽宮為當時歐洲各國宮殿樣式的發源，其雄偉瑰麗更是箇中翹楚。庭園齊整的草木與奇花異卉，添飾了自然風情，也拓展了林苑的氣勢。皇宮主人路易十四號稱「太陽王」，象徵光明、溫暖，萬物生長，其底蘊卻是象徵王權的至高無上。強大的法國，在路易十四帶領下左右著歐陸政治，法國的文治武功於當時可說到達另一個巔峰。

凡爾賽宮裡的塑像以希臘神話人物化身為君主代言人，表現其好大喜功、窮兵黷武，至今仍能在牆上俊美和諧的畫作中，遙想當年國威昌盛，君容至尊。幸好，我們依然用反推逆向的行程，讓凡爾賽宮從巴黎首日行程變成閉幕曲。因而能找到這座古老城市蓬勃氣象的源頭，把最原始、集大成之作置於結局，於是巴黎和德國行，有了壯美的落幕。如同仰視星空浩瀚，最後將目光駐留於鮮明的北極星上。君王生前愛好排場熱鬧，今天，遊客如潮水般湧入，並投以驚歎欽仰的眼神，這也許是另一種的不朽。暗自忖度，於眾人訝異佩服的瞻望目光中，君王心願應足矣！

坐上前往巴黎市區的火車，一路上昏沉擁擠，雨聲中，列車回到我們的最終站：艾菲爾鐵塔，白日、夜晚各有風采：明媚壯偉，神秘嫵媚，多變的美姿正如她落腳的城市。最後的法國料理，所費不貲卻有頂級服務。燈柔人佳味美，吃，在巴黎也是不可或缺的生活藝術。這是一處可以及感官靈性享受的神祕花園。　　

酒足飯飽，穿越幽暗密林，隨著鐵塔高聳入雲端的典雅態勢一同上升，在驚呼與興奮中頂著強勁寒風，環視巴黎夜景，在人類工藝的美感頂峰巡禮現代與古老匯聚的美麗城市，塞納河在燈火輝映下靜緩起伏，如銀帶蜿蜒，妝點這高貴雅麗的奇幻建築。金光星散如鱗，時間的流速慢下，腦中想像的空間急速增幅。塔尖塔下，以人的微渺卻能手創出溝通天地大美的巨構，筆直昂立，美感與歷史的高度，在此聳立不墜。第一次如此接近歐洲的穹頂，盡收夜晚巴黎舞姿的優雅與魅惑。與用這樣的高度揮別歐洲，已了無遺憾。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我想我會毫不猶豫踏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