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文志

杜濬（1611-1687），本名詔先，字于皇，號茶村、西止、半翁，湖北黃岡人。明亡不仕，友孫枝蔚欲任清官中書舍人，杜濬勸其「毋作兩截人」。閻若璩稱其詩聖，有《變雅堂集》。杜濬〈茶喜〉詩序言：「論茶四妙：曰湛，曰幽，曰靈，曰遠。用以澡吾根器，美吾智意，改吾聞見，導吾杳冥。」深得茶品文化幽旨與涵蘊。

其以〈樓雨〉抒懷在異朝生活的掙扎：「曉雨天沾草，蕭蕭牧馬群。鼓鼙喧絕檄，部落擁將軍。僕病炊無木，慳僧屐不分。兒童生故晚，正誦美新文。」

首聯寫登樓時雨中所見，朝雨初潤草芽，曠野蕭遼無際，牧馬成群嘶鳴；登高極目所見，視野拉近如頷聯所書，戰鼓喧囂昇騰，以檄文立勢聲討，部落競相擁將爭勢。鼓鼙，是大鼓與小鼓，用以發令進攻，如《禮記．樂記》：「君子聽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也就是征戰開始，如唐劉長卿〈送李判官之潤州行營〉詩：「萬里辭家事鼓鼙，金陵驛路楚雲西。」檄，刻在木簡上的官方文書，為古代徵兵令，部分插有羽毛為羽檄。

頸聯見其生活窘迫，身病無木可舉火吹爨，窮僧也鞋履無依；尾聯言少兒在清朝中誕生，閱讀的時文都是清朝文章。

另，見〈古樹〉以比興抒懷：「聞道三株樹，崢嶸古至今。松知秦曆短，柏感漢恩深。用盡風霜力，難移草木心。孤撐休抱恨，苦楝亦成陰。」首聯言聽聞有三棵樹，自古至今，表現非凡。三株樹，一說為古傳稀樹，見《山海經．海外南經》：「三株樹在厭火北，生赤水上。其為樹如柏，葉皆為珠。」二說為唐代詩人王、王、王勃三兄弟並稱「王氏三株樹」，見後晉劉昫《舊唐書．王勃傳》。此處借喻清李調元《雨村詩話》載鄞人邱至山家有柏樹，松樹夾勢而生，是南宋以來的神物；頷聯敘松樹知曉秦朝國祚簡短，柏樹感知漢朝恩惠深厚，此處秦朝取譬清朝，漢朝喻若明朝，以示對清朝不滿，以及對明朝的思念。

頸聯言雖風霜摧殘，草木本心不移，這是在清朝中遺民身分的自我明志；尾聯寫雖力寡而無恨，尋常苦楝亦能自成樹蔭，表徵微小的力量，堅持抗清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