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上來一張空白的紙張。

寫作課，所有的學生都交了稿，只有他的紙上沒有痕跡。

「文字的門關起來了，今天沒有一個字可以寫。」瞄了一眼其他學員的稿紙，他說：「噢！他們都找到好多字。可是，對不起，我的文字門關起來了，打不開。」

奇怪的答案。我試著再問。十四歲的他壓低聲音說：「不知道。就是關起來了，打不開。噓！請別讓其他人聽見。」

他是新來的學生，有點怯生生的。

我接受他的空白紙張，聽他細述。

第二周上課。他還是交白卷。

「有一隻巨獸看守著文字的房子。」

「文字被關在那裡？」

他指了指胸口說：「心裡。」

「鑰匙在那裡？」

「鑰匙掉了。」

第三周，我帶了一本《金銀島》給他，心想，也許這本海盜與寶藏的書可以幫助他找回文字。他對那故事沒興趣，但是特別喜歡作者史蒂文生設計的藏寶圖。我心生一念，請他畫那文字的房子。他臉上立刻有了笑容，提筆就畫了起來，一個三角形的屋頂，一個四方型的房子，還開了兩扇窗。門前有隻巨獸。

「還是沒找到文字？」每一次我都這麼問他。

「沒有，只有畫。」他喜歡把稿紙翻過背面，畫了花、樹、河流、魚、鳥、還有一些人……。

終於，我知道他坎坷的身世，貧窮的家庭，童年失怙，未曾上學，不識字。我想起傳說中的倉頡造字，漢字如畫，於是，我們重新學習，從畫畫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畫起來。

他喜歡「旦」字，畫了太陽昇起的圖加以映照，這個字真漂亮。

「門漸漸開了。有一個旦字住在裡面。」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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