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菜餚豐盛的酒席相較,不能填飽肚子而重視精神層面的茶席,複雜度其實毫不遜色,準備起來也特別費時。可以說,茶席是茶文化的具體展現,匯集了掌茶人的藝術底蘊、生活美學、優雅姿態等個人風格,或凸顯茶品的特色。
而隨著兩岸茶文化的蓬勃發展,茶席設計近年也逐漸受到重視,所謂「茶席」其實就是品茶環境的設計,屬於茶藝的靜態表現。為了營造出最好的泡茶、品茶空間與氛圍,現代茶人從選茶、備器,包括茶壺、茶海、茶盤、茶船、茶則,到擺放茶具的鋪墊或茶巾,以及插花、掛畫等物品的擺設等,都竭盡所能呈現主題的最大創意。
愛茶人通常會依不同茶品選擇不同材質的壺具,例如沖泡重發酵的鐵觀音或東方美人用岩礦壺,沖泡陳年老茶則使用朱泥或紫砂壺,沖泡高山茶則較喜蓋杯等。至於作為襯托的茶承或茶船,則較不為茶人所重視,常見茶席中動輒出現價值數十萬的名家壺,但茶承或茶船卻往往聊備一格,多為孟宗竹高壓成型製成,未免美中不足。
少數的石材茶盤早期大多來自花蓮,上面精雕細琢了金魚、花鳥、水牛等飛禽走獸,由於體積頗大,大多僅流行於大型茶莊或老茶收藏家中。近年則由於藝術家的積極參與,而有小型且設計精湛的石雕茶盤問世,圖案也改走抽象極簡風格,而木製茶盤則十分罕見。
因此我特別拋磚引玉,以友人餽贈的檜木刻出茶承,再以噴修鋪面,以顏料彩繪出金門老厝華麗的馬背,並在置壺處寫上短短茶詩。有次就直接取一小塊檜木,鑿出橢圓的弧狀凹槽置壺,並大膽採用市售的油漆,以油畫筆恣意揮灑流動的活水意象,亮麗的彩紋也適度營造了陶釉的效果。
極簡的造型,卻有著飽滿強烈的色彩,彷彿高溫淬鍊的銅紅挹翠紋釉,在中國古老的宮廷中窯變為現代感十足的抽象風,與一般常見樸拙單調的竹製茶盤大異其趣。
至於茶船,通常茶人在茶席中都會為每個茶杯準備置杯墊,市售也有包含杯墊的茶杯組具,或同樣使用緊壓成型的孟宗竹量化產品。儘管看來四平八穩,但總覺得少了那麼一點創意與韻味,在整體營造氛圍的漂亮茶席中顯得單薄。壺藝家鄧丁壽曾在杯墊題上我寫的句子「煮茶論劍縱橫天下事」,廣為量產,似乎多了份詩情,但外觀仍然一成不變。
其實只要多點創意,生活中許多不起眼的、被丟棄的器物,都可以搭配成絕佳的茶船:例如壺藝家陳景亮近年展出的陶燒課桌椅系列,有次取下其中一截未完成品致贈,就被我當作茶船使用,讓前來作客的友人經常誤為廢棄的木頭,極簡卻也饒負趣味。
又有次在烏石漁港旁的沙灘撿到一截舢舨廢棄的藍色木塊,搭配在精心設計的茶席上,一樣成了趣味盎然的茶船。
此外,我一直喜歡在淡水河口看船,也經常將它們繪入油畫中。無論碧藍的水面上,滿載漁獲歸來的駁船;或成群在岸邊晃呀盪的,或仰躺在淺灘上招來大批螃蟹的大眼舢舨。彩繪著朱紅、深綠、蔚藍與寶藍的船身,平口上揚的船頭,以優美弧線連結肚大尾小的船壁,強烈的對比色彩不僅反映台灣特有的民間藝術,精準的色彩配置看來尤其耀眼又和諧。而船頭朱紅底色突出的白色太陽與浪花圖騰,更為玲瓏有致的格局畫下完美的句點。
因此我特別以大眼舢舨為藍本,木刻彩繪了一艘茶「船」,完成後唯恐熱盞燙壞了表面,還特別訂製了一塊玻璃以隔熱。噴上金漆後再加上一首詩,就是深具韻味的茶船了。我這樣寫著:
以優雅之姿
滿載陽光
在透亮的茶面聚焦
輝映金色滿滿的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