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中國古典小說多了，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中國古典小說似乎都喜歡做「偽證」。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三國演義》成書早，有人說此書三分實七分虛，頗有幾分道理。關羽的青龍偃月刀不可能在三國時期出現，要在唐代才出現。考諸史籍，歷史上關羽應使槍或戟這種便於刺殺的兵器。可是在其他小說裡，青龍偃月刀和赤兔馬一起成了武聖的招牌行頭。

《水滸》中大刀關勝，施耐庵說是關羽後人，不單長相與祖宗一般無二，招牌行頭也是全套；《說岳》又繼續為《水滸》做證，說關鈴乃關勝之子，也使這兵器，還把赤兔馬贈給了岳雲；《東漢演義》把青龍偃月刀更提早到東漢初年，並讓猛將岑彭用它立下了赫赫戰功。如果說刀能歷經千年不壞，赤兔馬種群綿延千年不衰，這就十分可疑了。

《水滸》成書也很早，與《三國》不同的是，它的故事子虛烏有成分更多，宋江起義在歷史上微不足道，而且他們也並未以梁山泊為根據地。如此看來，其故事之偽顯而易見，可是還是有許多小說紛紛為其做「偽證」。例如《紅樓夢》裡多次提到了水滸戲，第十四回寶釵點戲點的是《山門》，說的是「魯智深醉鬧五台山」故事；第三十回水滸粉絲寶釵又以《負荊請罪》「李逵向宋江賠罪」的戲譏諷寶黛。

這倒也罷了，《說岳》多次明目張膽為《水滸》做偽證。文中寫到岳飛老師周侗乃盧俊義和林沖的老師，間接「證明」了梁山好漢的真實性；還有許多梁山後代，像阮良、關鈴、董芳、張國祥等人也都是根正苗紅的梁山後人；不僅如此，裡頭還有梁山好漢出場，第三十六回年老體衰的呼延灼大戰金兀朮，不敵戰死，三十七回趙搆君臣逃入大海，遭遇燕青率領的水盜，虧得李綱一番痛罵，燕青才放了他們。

如果有個偽證榜的話，《說岳》這部小說肯定是榜首，因為除《三國》、《水滸》，作者錢彩還為多部小說作偽證。猛將楊再興是《楊家將》楊門後人，其義弟羅延慶是《說唐》羅成的後代，再加上三國後代、梁山後代，岳家將簡直後代成堆。《楊家將》裡的六郎楊景還在《說岳》裡出場，岳飛夢中跟楊景學會了楊家槍和殺手，才降服了楊再興。

有趣的是，《說岳》還為神魔小說《西遊記》做偽證。第一回和最後一回都提到岳飛是佛祖頭頂上的護法神祇大鵬金翅鳥，熟讀《西遊記》的讀者或許還記得，取經路上有個很厲害的超強妖——獅駝嶺上的大鵬怪，被如來降服時就是被佛光控住。

為何中國古典小說這麼喜歡做「偽證」？大概是因為它源於宋元話本，說書人講究口傳心授，張冠李戴的事情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