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碧華

因為「親愛的老婆」而名聞遐邇，張雅麗穿著白袍在牙科診所忙乎著的時候，侯文詠會拿本書靜坐一邊等她下班，慕名前來看牙的粉絲總帶笑好奇張望，這是孩子念大學住校後兩人重新獲得的獨處，恍如回到初戀時光。

暗自叫她譗花蝴蝶豃

侯文詠一考進台北醫學院就注意到張雅麗，那時她穿著三吋高跟鞋上課，圍在身邊的追求者甚眾，他暗自給她取了「花蝴蝶」外號，從大一到大三都伺機而動，一直到有一次碰到她牽著姑姑的小孩逛夜市，居然喜不自勝的脫口而出：這兩個小孩，是妳的哦！

「這個人那麼沒禮貌，真是糟糕…」。自認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張雅麗以同年齡的心情來給侯文詠打分數，尚看不出日後會到達「在垃圾桶撿起來的，髒兮兮的，仔細擦一擦，發現是塊寶貝」這境界，直到大四快畢業，一起參加耕莘山地服務團，花蝴蝶才真正把這「被愛心感染得氣質更儒雅」的眼鏡男當一回事。

靠時間突破心房

在無人的山間，他繞過三條小路，摘了三朵金萱花送她，深情款款下，的確萬分感動，但並不表示就要定下來，以張雅麗謹慎的個性，當時對每個追求者都設防，有一次知道他會去宿舍站崗，還故意蹓躂到十一點才回宿舍，侯文詠好整以暇，帶本書邊看邊等，「我知道她很矛盾，很掙扎，反正閒著也閒著，等情人也是件快樂的事。」

視送玫瑰花的情敵為可敬的對手，侯文詠捧著瑪格麗特告訴她，競爭本正常，給妳機會多一個選擇，妳隨時可以離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催眠終究會變成誠意，他知道她絕對不討厭自己，只是要靠時間突破心房，「和她約會，前一百次都沒去過重複的餐廳。就算去吃路邊攤，我都會想個名目，比如說，到了新建大樓工寮旁的路邊攤，我就說，妳看，它在古典和現代的交界。」不急，感情要慢慢醞釀。

驚心動魄提出分手

娶到一個用科學對待人類的妻子，往事回想起來，不免驚心動魄，侯文詠記得，交往後一年，兩人騎著摩托車正要去兜風，卻聽到雅麗提出分手，「因為還可以再選，選出更帥的。」她坐在摩托車後座對他坦白：「說真的，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你幽默，也學問好，可是，你是長子，身高又沒有一七○，我穿高跟鞋就高過你了。」

張雅麗很捨不得，自已也覺得這樣很矛盾，苦惱了一整個暑假，「我必須承認，我對你情感愈陷愈深。可是你和我心目中理想的對象完全不同，和我過去幻想的也完全不一樣。」

侯文詠腦中立即盤算所有的可能，然後，顯出很能理解的鎮定，在雨中邊淋著雨邊回答，「我知道我有很多缺點，事實上還有很多缺點妳都沒說出來……」停了一下，他繼續說，「其實妳不需要徵求我同意的，我只是在想，也許，妳應該再多花一點時間弄清楚。」

花言巧語聽不膩

張雅麗知道，自己要自由，不希望被綁住，而他可以包容自己……，愛情那麼微妙，原有的疑慮在柔情下慢慢移除，「我原本不甘心啊，我一直想，因為他會講笑話，就要把我的一輩子給他嗎？那時候年輕卻智慧不足，看重外表，以為自己可以找到更好的，那個年代的女大學生都這樣。」

冷靜思考後問自己，是找高高帥帥的夢中情人？還是一輩子的心靈伴侶，最後得到的答案是，「我很討厭沉悶的感覺，無法接受結婚三個月後就沒話聊，侯文詠幽默又忠厚，值得信賴。嫁他，就是看上了他這顆腦袋！他的腦袋實在令我非常的著迷。」而現在，自己也不必用美色留住丈夫，因為同樣也有很棒的腦袋。

把侯文詠當私塾老師，不用讀太多書，就能得到很多學問，而花言巧語聽不膩，二十多年來沒少過。張雅麗甜蜜一笑說：「作家用幽默感和清晰邏輯每天都給我洗腦，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