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的畢曉海因本片成為影史上最年輕的影帝,想起香港導演雲翔曾說:「演員的演技是導演的責任。」拍廣告片起家的鍾孟宏導演,在《停車》後,正式踏入劇情片的世界而大顯身手,期間又創作了記錄片《醫生》,豎立了社會關懷題材的標竿。
鍾導曾說:「凝視一個人的傷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是凝視者或被凝視者,都需要去忍受那種揭開傷口的苦楚。」這又讓我想起大陸紀錄片導演蔣樾說:「我不該跟著被紀錄者一起哭,又絕對做不到完全不受影響。」於是,每一部作品的拍攝完成後,都需要拿著釣竿去發呆好幾個月;經過長時間的沉澱、省思與自我治療,再重新用抽離的心境去做後製,以加倍的冷靜甚至冷酷,盡量貼近真實的面貌。
用廣告片的精緻影像,刻畫社會邊緣人的生活,似乎是藝術上某種奢華面貌的慰安作用;但我不忍心去跟導演證實這想法。
這部用輔導金完成的劇情片,內容是孤苦無依的孩子,必須面對的真實生活。這孩子在不得不接受的命運交響曲中,為自己畫了四張畫:第一張畫是葬禮上該呈現卻遍尋不著的父親遺照;第二張畫是好朋友建立交情暴露的生殖器;第三張畫是惡夢中逐步揭露的兒童失蹤世界;第四張畫是琢磨著如何呈現自己在鏡子裡的面貌。也許,對於十歲的孩子,這樣的思慮過程太成熟,但這並非是一種選擇。
片頭畫面對我而言非常熟悉,塵封多年的失怙經驗再度被掀開,我沒有落淚,卻充滿期待想知道:「別人會怎麼活下去?」
故事中,各種可能性都提示了這孩子將面臨的命運,乃至於萍水相逢的作奸犯科,都會是一種選擇,一種看似莫名其妙卻理所當然被原諒的終點站;什麼大道理,都無法用在這樣的生活經驗裡,理直氣壯地批判。
片尾,老師說:「今天讓大家帶鏡子來學校,是要你們畫出自己的樣子。」難道我們只是畫出眼耳鼻等五官色相而忽略了許多無法言喻的真相?某些具體明白的內外樣貌是否也能呈現在畫像中?最後一幕的大哉問非常有意思,卻無法不勾起人更多的好奇與想像,而期待更體貼的片尾。
戛然而止的終結,真的像失去空氣般,讓人呼吸困難。
我想起經典裡常提示我們萬法皆菩提的無常,是最好的老師,若非這一波波無法預期的考驗,怎能讓人鯉魚躍龍門般縱橫千里地,參透人生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