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郊區的田野間繞行一陣子後，安寧居家護理師阿雪終於看到一些房子，零星分布在山腳下。

「阿伯好，請問…」由於第一次到這一帶的鄉間訪視，阿雪一時找不到八十歲的癌症末期病人阿誠伯住在哪？就走進最接近的一間三合院中，問一位坐在院中屋簷下，帶著帽子，穿著西裝筆挺、精神抖擻的老先生。

「喔│，妳就是阿雪小姐啊！謝謝妳，謝謝妳。我就是阿誠啦，不好意思，鄉下地方，勞力啦！」原來阿誠特地帶著一家人，恭敬的守在門口，等待醫護人員訪視的到來。

「護士小姐，還有各位，真的很感謝你們，願意跑這麼遠的路來看我爸爸。」阿誠的兒子阿量，向阿雪、醫學生義工以及安寧義工大哥鞠躬。

「謝謝你們，謝謝…」由於其他家屬也同時一直向護理人員以及義工致意，讓阿雪一時覺得有點不知所措的說：

「不會啦，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請別這麼客氣！阿公，您還這麼正式的打扮？」

「這是基本的禮貌，表示尊重啦！」阿誠正經地說完，並請家人奉茶，完全不像一位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老人。

阿雪就在驚訝連連中，完成對阿誠第一次的安寧居家訪視。

當阿雪第二次訪視阿誠時，一踏進阿誠家中，阿量就擔心地握著阿雪的手表示：

「阿雪，我爸爸變得更不一樣了！看起來狀況改變很多。」

「對啊，我爸好像變得很快，唉│」女兒也說。

阿雪一邊聽著家屬們這一周來，觀察到的狀況，一邊走進房間，看見阿誠伯躺在榻榻米上，阿雪輕聲地叫：「阿誠伯！阿誠伯！」

阿誠伯張開無力的雙眼，看著阿雪點了點頭。

「阿誠伯很想睡覺嗎？」

阿誠伯又無力地點點頭。

「小姐，我爸爸的情況這麼差，是不是要考慮到醫院

？還是您覺得…」女兒小聲地問。

沒想到阿誠伯一聽到此話，馬上睜開眼，並搖了搖虛弱的手。阿雪想起第一次訪視時，阿誠伯曾經要求她幫忙的事情，就說：

「沒關係，您放心的休息，我們都會在您身邊。阿誠伯，您之前說在家最好，您要在家裡？」（註：一般在這時候說的「要在家裡，或在醫院」，指的是要「在家裡往生」，或「在醫院往生」的意思。）

「嗯！」阿誠伯點頭。

（一）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