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時間過得真快，昨天晚上女兒帶你去逛夜市，好不好玩？」

「很好，我已經好久沒這麼開心了……。」阿鐵無力地瞇著眼睛，但帶著笑容說。

「你在夜市買了什麼？」

「白菜捲加上丸子串。」

「只買一樣嗎？」

「有一些店已經關了。」

「他在三家店都各買了一樣東西，還買了炸雞跟麻糬，但好像只記得，賣黑輪的這一家吧。」護士小姐在旁邊補充說明。這時阿鐵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再度睡著了。

走出病房後，我問護士小姐：

「為什麼阿鐵身體都快不行了，還那麼想逛夜市？」

「可能有特別的過去經驗，與夜市有關連吧？」

「還有，阿鐵的女兒，雖然那麼年輕，工作也那麼累，卻這麼有心要幫爸爸，完成逛夜市的心願？」「…」

「對了，我也很想知道，妳們這些剛來安寧病房上班的年輕護理人員，為什麼會自願留下來，幫助一個跟妳們並不是很有交情的末期病人，完成心願呢？」

「嗯…」隔了好一會兒後，終於聽到有人說：

「就是想幫忙，有一種心情，說不出來，……」一位護士小姐欲言又止，眼眶泛紅地說：

「我是一個單親媽媽的女兒，記得我小時候，常須等媽媽工作到很晚下班後，偶爾才有機會帶著我逛逛夜市。要不然，媽媽工作到那麼晚了，在我們鄉下，還有那裡可以帶我去散心呢？」

「沒錯，鄉下不像我們都市，還有大賣場營業到三更半夜，而且還有遊樂設施供人玩樂……，我們有些護士小姐，下班後還特別約男朋友，到大賣場約會呢。」

「我記得小時候，媽媽下班後帶著我逛夜市，有時候雖然沒有花費，但卻帶給我許多歡樂的回憶，而且是很大、很『奢侈』的歡樂，因為是跟媽媽一起去。」

「的確，到夜市人擠人，有時候不必花錢，光看熱鬧就快樂。」

「這次陪著病人，推著輪椅，帶著氧氣瓶，一起逛夜市，給我有一種感覺，似乎是陪著他一起，預告他人生的最後一瞥，聚焦於他平時與最愛的家人，在一天的辛苦工作後，共同度過許多歡樂的夜市裡。」護士小姐愈說愈小聲。

「妳一定很想念妳媽媽？」

「嗯，我決定以後只要醫院有放假時，我一定要常回家，有機會的話，就要多帶我媽媽，一起去逛、去珍惜屬於我們母女倆的夜市人生。」

「對，更希望，大家都能珍惜，屬於每一個自己與家人的夜市人生。」（完）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