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學校大門，一股冷風刮來，我心裡跟著害怕起來。天陰著臉，只有南方天空掛著幾顆暗淡的星星。

沿著山路，邊走邊埋怨父親。要不是父親要我參加文藝隊，也不會受這罪。回家的路上要經過山坳、墳地和一座小木橋，心總提到了喉嚨……。

黑壓壓一片，路幾乎在眼前消失。站在山坳上，風勢很猛，還夾雜著雨滴。望著那條蜿蜒於墳頭之間的小路，一時間進退兩難。驀然間，想起了父親那張冷漠黝黑的臉，想起了父親的嚴苛要求，忍不住哭出了聲。忽然前面有一些亮光，一個人站在墳頭中間的路上，提著一盞燈。我趕緊朝著燈光狂奔，提燈的人大約知道我跟上來了，好像故意躲開我，提著燈往前趕，我急了，邊跑邊喊：「等我一下嘛。」那人不理睬我，跑得飛快。不知不覺，已跑過了墳堆。接著，那盞燈熄滅了，提燈的人也不見了。我趕緊接上一口氣，一直跑到家門口。推開門，媽媽正在昏黃燈光下縫衣裳。鼻子一酸，眼淚又出來了。媽媽抬起疲憊的眼睛看看我，說：「哦，回來了，你爸睡了，鍋裡有水煮蛋，吃了睡吧。」媽媽低了頭繼續她的針線活。我聽著父親驚天動地的打呼聲，就著淚水，嚥下了雞蛋。

二十多年過去了。在朋友家談工作，回家時已經天黑，我拿著手電筒，一個人走在茫茫曠野的小道上，四周靜悄悄。剛走進一片小樹林，忽然聽到孩子的哭聲，用手電筒照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縮在一棵樹下發抖。問他原因，小男孩說下午被父親吩咐去買東西，不留神弄丟了一項，怕父親責罵，就來回的找，可到處都找不到，現在夜黑了，不敢走過前面那片傳說很多的林子回家去。我說那不是真的，就拉起小男孩往那片林子走去。

轉過一個彎，眼前倏然一亮，茂密的樹林深處，有個人舉著一盞燈，照亮了我們前面彎彎曲曲的小路。「那是我父親」小男孩破涕為笑地說。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我說———是的，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