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你可不可以幫我打一針，讓我舒服一點？」罹患直腸癌末期的三十歲男性病患阿晁，客氣地站在門診裡問我。

「當然可以，沒問題。」我一說完這句話，就看到阿晁的哥哥│阿原站在他後面，露出很詭異的笑容。

「我是說，打了以後，讓我不要再醒過來的針。」

「生病讓你過得很辛苦？」我邊說邊請阿晁坐下來。

「唉！有沒有讓我一走了之的針？我是說，醫師你只要在旁邊幫助我，告訴我怎麼做，然後我自己把針打下去，你都不用動手。」

「他最近每次都這樣問醫師，不好意思。」阿原趕緊說。

我問阿晁：「你覺得生病讓身體痛，過得很辛苦？」

「我不怕痛，但這樣的生活，並不是我想要的。」

「你不想再過這種日子，才想提早結束它？」

「我不想拖累家人…。」

「你覺得被你弟弟拖累嗎？」我特地抬頭問阿原。

「一點都不會啊！」

「你哥哥說他並不覺得被你拖累到。」

「唉！」阿晁苦笑了一下。

過幾天居家護理師小慧跟志工到阿晁家訪視，阿晁又說：「護士小姐，妳可不可以幫我打一針，我是指那種打了就不會再醒來的針？」

小慧停頓了一下，坐下來跟阿晁說：「大哥，這段路讓您煎熬不已，您覺得累了？」

「嗯。」

「其實您很愛您的家人，不想讓家人跟您受苦。」

「…。」看到阿晁沒說話，小慧就繼續說：「大哥我感覺到您已經很努力了…，您的家人也很愛您。」

「這次生病，我最感謝我的家人。」

「其實我們也可以想想看，能為家人做些什麼呢？」

阿晁聽到這裡，閉起眼睛默默的點點頭。（上）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