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被肯定,乃是人心最深處的通則。─William James
去年初秋到京都自助旅行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我及另一半都同感驚訝的事。這並不是我們第一次造訪遊人如織的日本景點,但以往這樣的情況卻不曾這麼頻繁且明顯地每天都發生:那就是,不論走到哪一個景點,不管該景點遊客人數多還是少,都有不相識的陌生人央求我幫他們照相。第一天的黃昏時分,在氣氛寧靜清雅的三十三間堂的時候,央我照相的是一位年約四、五十歲,氣質典雅端麗,獨自旅行的日本中年婦人。
第二天在遊清水寺的清晨,一名十七、八歲、眼神清澈的少年遠遠看見我,便迅捷地穿過人群直直向我奔來,並說了一大串的日文。等我弄清楚對方的要求後,才剛點頭,一群少年便匯集到我身邊,七、八台傻瓜相機一股腦地交到了我的手上。目睹這夥人一聽到英文便傻眼的情況下,我只好以簡單的日文單字加上比手劃腳指揮大家列團體隊形與入鏡表情。照完後,每位少年均面帶笑容,很有禮貌地一一躬身跟我致謝。
剩下的幾天旅程,我分別又在其他的景點服務了許多次。由於對方的態度都十分有禮(不管是初中生、高中生、大學生、妙齡女郎或歐巴桑都再三躬身致謝),也得到了一些練習聽力,以及與當地人交談的機會。這些經驗其實也為這次的旅行增色、增趣不少。
這次的經驗使我想到另一個真實的小故事:英國一位伯爵在他晚年的時候,曾被要求回憶一生中最得意的事。一般人多以為,他最得意的事該是封侯拜相、出任大使,或是就立德、立功、立言中一項來自我肯定才是。
沒想到伯爵卻說,他最得意、難忘的事,就是某天他在倫敦的十字街頭準備過馬路的時候,旁邊有一個小女孩忽然抬頭對他說:「先生,請你帶我過馬路好嗎?」
這是舉手之勞,但卻讓伯爵心中激動不已;小女孩並不知道他的名銜、地位,卻只是願意相信他、認定他是充滿善意、樂於助人的好人。伯爵認為,這種被人信賴的感覺實在太值得安慰了。
人一生都在追求更高的身分、地位,以外表的妝飾、所有的一切來向人炫耀,希望吸引別人的注意與肯定。然而,當外表的名銜、美貌、妝飾都隨著時間而漸漸消退、卸下後,當我們走在人群中,做為一個單純、毫無憑藉的人,我們還能夠得到別人的信賴與認可嗎?
有人說,助人最樂。能夠貢獻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又能樂己悅人,總是偷快的,不僅是因為在付出舉手之勞的剎那,感受到自己與他人有所連繫、交會,更因為在片刻間,自己已成了個可被信賴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