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家谷崎潤一郎在《陰翳頌》裡,盛讚剛炊熟的純白米飯,以黝黑的木器裝盛,在熱騰騰的氤氳裡,那一顆顆泛著珍珠光澤的米粒,是日本人無上的珍寶。
許多人以為,日本料理與其說是用來吃的,毋寧是用來看的。谷崎對此,只想進而補充:「日本料理不只是適於看,更適於冥想!」面對溫熱的醬湯和廚房窗口的雜樹林,小說家太宰治總在莫名的瞬間,想起過去、現在和未來……
也是在盛飯的時候,太宰治筆下的「女生徒」感受到某種東西在體內不安地動盪著:「該怎麼說呢?我想應該是哲學的尾巴!」
作家一旦放任生命中某個與飲食連結的時刻,那頓然興起的不尋常感覺,舒服得竟像「以一種搓涼粉時的柔軟觸感」,慢慢地衝擊生命。那時,輕柔而沉靜的美麗,輕輕地擴及全身,使作家本人覺得自己像貓,一聲不響地憑感覺持續下去。
「據說茶人可由茶水鼎沸的聲音,聯想到山頂的松風,而遁入無我之境。」夏目漱石在《草枕》一書裡,更讚美黑黝如玉的茶點──羊羹。「羊羹的色澤不也正適於冥想嗎?半透明的表層,彷彿要將陽光吸收到內部深處一般。」這如夢似幻的微光,與京都古色古香的料理屋具有同樣調和的色澤。當我們含上一口甜涼滑溜的羊羹,頓時,整座和室的熹微與閑寂,都化作淡淡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