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紓壓功能的香氛療法,近幾年流行於坊間,許多人也因而養成使用香草和精油的習慣;但你可知,在我國早有品香文化,品的可是一般人無緣接觸的上等香木。鑽研品香文化多年的的文物專家劉良佑有句名言:「都要有放得下的閒情,偶爾揮霍一回時光、奢侈一下想像,這才是一個起碼的人生」
清明過後,廣州連下了幾場雨,塵囂盡滌,向晚時收拾了餐盤,窗外正是霧鎖珠江,平時閃爍著炫目廣告看板的遊輪,也在風雨後靜悄收工,長堤瀟灑,樹影搖曳,只是開了窗,空氣潮濕中仍帶了一點酸、還有車尾排出的刺鼻廢氣。
洗過手、燙好一壺朋友送來杭州梅家塢龍井新春的茶,淡茶最宜香,又取台北帶來的淨安香,插在仿宋龍泉窯葉片型的香盤裡。突然回憶起兩年前,也是這樣一個仲春,雨後在上海,和好友王度伉儷訪滬時,應劉良佑伉儷之邀赴蘇浙匯午宴。
用完一席雅致的杭州菜,劉良佑乘興領我們上車,三轉兩轉,就到了弄堂中他在上海的雅居。入門坐定,客座正面就是細粒白潔的瑩石鋪地,西湖石假山的中式庭園。古籍字畫,無一不美,一樣是杭州龍井春茶一盅,少時便靜下來,於是穿過四扇雕花門板,進入香室。
香室牆懸一張古琴,一張四仙桌上羅列香具,都是劉良佑手製的仿官窯香爐。並各色取火罐、香炭盒、香盒和香渣碟。純銀的七孔香插筒是宋製,包漿幽亮,插著紫銅竹節香匙、香夾、壓灰扇、探針、頂花、灰鏟、香帚,古意幽然。
劉良佑從瓶中取出奇楠沉香木,木質緻密,以特別訂購的大馬士革鋼刀,在香木上削下片小指甲大的木片,放進聞香爐內。此爐內鋪松針和宣紙燒成的輕灰,埋入小塊點燃的木炭,再用灰壓輕輕壓出山紋起灰。少頃,香灰中炭火的熱度已具,再挾香料於灰上,隔灰悶香,讓奇楠香木不著火、不出煙,無形無色的香蘊,就細細繚繞,揮發出幽香一縷。
品香時,主人用左手握爐頸,右手輕圍,吸氣聞香,側面吐氣。一而再三,細體幽香入腦門,那股神思幽罔之深邃;再以左手傳至主客的右手,客人右手接過來,聞香三次後再複傳下位。一爐既聞畢,再換沉香來細品。品香既畢,還要以書法將品香電光火石那瞬間心念,載在香簿。
記憶裡劉良佑搬出他那本藕色書籤,筆下極俊秀,其間有詩文造詣,心閒情逸並品香節氣、時辰,晴陰雲雨,都收編錄誌。
前年秋,劉良佑於旅途醉後遽然仙逝,他那足以「散慮忘情,探究心性」文采風流的香席,遂竟成絕響,許多朋友都懷念著他,尤其是在一縷香繞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