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很意外地收到中文系學弟妹的邀請,邀我回到台大跟他們分享我畢業之後的心路歷程。說來好笑,我明明是文學院出身,以前幾次回母校演講,卻都是去理工學院或商學院,分享防毒軟體創業的經驗。
那個晚上月明風清,大二的葉學弟在傅鐘前面等候我,接引我先到系主任辦公室。鄭毓瑜是小我三屆的學妹,如今是中文系主任,她親切地問我:「來過這間辦公室嗎?」我看著牆上臺靜農先生的墨寶,往事突然排山倒海地襲來。
是的,就在這間辦公室裡,我接受當時系主任龍宇純先生的面試,極力爭取從圖書管理系轉到中文系的機會,滿腔的文藝創作熱血,一心要投入古典中國文學的懷抱。幸運地我如願以償,大二、大三兩年如飢似渴地修課學習,每天課程排得滿檔,日子過得充實快樂。
然而到了大四,卻決定為愛走天涯,跟著當時的男朋友,現在的先生出國留學,隨後轉入了完全陌生的領域。意外的是,從前一向害怕數理科,仰仗文科拉高平均分數,轉系之後卻對理則學、抽象代數得心應手。我因此領悟,人多麼容易局限自己,認定自己的興趣所在,也許因此錯過發揮潛能的機會。我鼓勵學弟妹們千萬不要畫地自限,輕忽了其他的學習。畢竟文學是一種持續不斷的修練,人生經驗越豐富,內涵才能越提昇。
後來我與先生在美國創業,最初只有夫妻兩人,行銷的重任因此落在我肩上。想想看,學中文的人卻得在英文的世界裡拚搏,開發信不必說,有時連產品的操作手冊、廣告文宣都得自己來。我心虛得很。所幸文字畢竟都是用來溝通,文章結構中英相通,倒也還行得通。可見,文學為我們打底,有了這層人文基礎,應用到任何領域都能觸類旁通,相得益彰。
有一個深夜,我在洛杉磯家裡的床上躺著看書,忽然驚覺我的床頭書不再是文學著作,卻是英文的網路相關雜誌,而我竟深得其中三昧。那一刻恍然若失,我已由裡到外變身了嗎?我還回得去文學的領域嗎?
創業十年之後,公司在日本上市,我開始用另一種方式回歸文化,對內極力推行企業文化,對外則贊助種種藝文活動。我期許能夠作為科技界與文化界的橋樑,落實科技始於人性的理想,也引企業資源灌溉文化良田。
也許我的努力慢慢得到認同。那個回歸的夜晚,讓我彷彿落葉歸根,彷彿遠行的遊子回到慈母的懷抱,那樣溫馨而踏實!
(作者為趨勢科技文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