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光男
擇鄰而居是搬家的原因。
然而離開已住了二十餘年的老家,回望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竟然使我的心情跌落至谷底。
原因無他,我在這裡度過了艱辛的歲月,養兒、讀書與服務,尤其曾在書桌上完成博士學位與教授論文,雖然力有未逮,本可安貧樂道,卻不甘落後他人太多,所以蝸牛爬地一般,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滿身傷痕後,才含淚達成一份心願。
面對時代巨變,社會價值被扭曲,在敦親睦鄰無望時,只能在自求多福的情況下,忍氣吞聲。因為法律失序,道德不彰,竟然允許住宅區開店歌唱,作為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又能怎樣?
更傷情的是,年齡漸老,行動木然,除了要走不少樓梯,當背椎疼痛,寸步難移時,還要防範三義路的疾駛車輛,加上附近有二所大學、二所高中,每當下課或用餐時間,趕上來的人群,帶動攤販的蜂擁,吵雜聲夾在鬧行中,老人家又如何自持?
在不滿意的環境下,我與家人決定吉屋出售,易覓他處蝸居。
雖然趕上了屋價飆漲時刻,我還是在朋友的慫恿下,換了自認較安靜的巷道,看來滿適合老人居處,有休閒步道、書店、學校,還有醫院。哈哈!方便了些!
但是啊!一個星期了,我老是睡不好,終夜瞪眼,儘管也數了幾萬隻牛,仍然沒清楚從哪一隻開始,還是眼睜睜望著不習慣的天花板。
清晨提早回老屋看看,還好,它沒有生氣,仍然以老眼相對。我拿出照相機拍照它,每一個角度都有不同的情境。一小時光景,再回到新家,我竟然瞌睡連連,而且眼角溢出淚水,安心地睡著了。
原來,廿餘年的相處,相依相隨,雖有抱怨,卻是真情,我不能忘記它,因為它依舊等著主人歸來,我如何不把它的一物一象帶在心頭上呢?它的形影保持在記憶裡,也在相片中,且隨著我的人生輾轉一段時間吧!
老朋友!再見。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