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襄新詩集《巡山》發表會的現場,隨著他簡潔的語調緩緩的朗誦,深深牽動每個與會者的詩意神經,再三咀嚼詩中韻味。
「懷念著尾隨父親去撿柴的日子,乾枯的刺竹林搖曳著。白髮蒼蒼的我,眼前迷濛,才看到,那海這山都老了。」上周在劉克襄新詩集《巡山》發表會的現場,隨著他簡潔的語調緩緩的朗誦,深深牽動每個與會者的詩意神經,再三咀嚼詩中韻味。
詩與山對話
十八歲起寫詩的劉克襄,最近出版了《巡山》,將走山半甲子的歲月,推敲成一行行、一句句精鍊的詩句。背後不僅有對台灣山岳不能割捨的情誼,也有一份淡淡的感傷,因為父母相繼病倒,讓他無法再悠然自得的享受「山中無甲子」的歲月,不得不割捨猶如老友與戀人的群山風景。
除了多年來致力於鳥類觀察、植物調查等自然生態保護,劉克襄也熱中於登山、古道踏查與鄉鎮旅行。他的足跡踏遍了雪山、奇萊北峰、以及城市近郊低海拔的小丘,而且不管海拔高低,每當同行友人僱請挑夫,他總是獨自背著裝滿相機、筆記本、食物等裝備,因為重達十多公斤的背包有如一種必然的儀式,讓他朝山出發時,有一種飽滿的愉悅。
對劉克襄來說,山不管咫尺、天涯,恆站成一股安穩的力量,不同的面相,也洗滌著他的心靈,同時他也以詩寫下自己與山之間的對話,這也是第一本描繪台灣山岳萬千姿態的主題詩集。
體悟蒼涼人生
劉克襄也說,這五十首詩的初稿,並非靜下心來寫就,多半是在搭捷運或火車的途中,拿張餐巾紙、或撕下一張筆記本信手記下,而父親幾年前中風昏迷,他每天都要搭車回台中探視,就在病床等著父親醒來的時刻,他拿出這些詩稿修改、潤飾,在字裡行間的斟酌,他自覺「改得很快樂」,也完全沒有出版的念頭。沒想到母親也於今年初病倒,憂心兩老的病情,讓他覺得念頭無法再沉澱,也無法再繼續與山之間的對話。
在詩集的發表會上,劉克襄也親自以國、台語朗誦了幾首詩作,讓與會者彷彿體悟到肅穆、蒼涼山色外的人生一景。「每天,凌晨的最後一刻/那山總會站成全世界最豐滿而堅實的肩膀/讓早起的陽光悄悄地滑下/溜過鯉魚山的肚腹/去輕輕地叫喚整個縱谷/直到海岸山脈露出惺忪的身子」,寫的是花蓮的木瓜山。
而「半山腰處,一間砂岩三合院耟院埕前,茶葉曬著耟加了一點點薄薄的陽光耟主人的心情也逐漸曬成一片舒緩的暗綠」,寫的是許多人熟悉的台北近郊的貓空。而大肚山裡的父子之情更令人深深動容:「父親騎單車載我,翻過了紅土的望高寮,終於看到海了。
長大去當兵,沿著相思林的山稜行軍,眺望的海更大了。清明時,走訪祖父母的靈骨塔,芒草翻飛、百合花開的山嶺上,望到的海更遠了。懷念尾隨父親去撿柴的日子,乾枯的刺竹林搖曳著。白髮蒼蒼的我,眼前迷濛,才看到,那海這山都老了。」
踏山腳有節奏
聯合文學總編輯許悔之也說,從劉克襄早期膾炙人口的詩句「十八歲加入國民黨耟彷彿是生平最丟臉的事」,他就喜歡劉克襄的詩,有種大快人心的快感。他也稱讚,劉克襄是七○年代鄉土文學時期「被孕育出來的好品種」,有對土地的緊密關連,也有文化深刻的薰陶,由於關心、踏實,寫出來的作品絕非硬梆梆的教條。
同時劉克襄有一顆溫柔敦厚的心,也因此快人快語的他,卻不會讓人有防備之心。而他念詩很有感情,更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感受,而這五十首詩,就像是讓人遠離了人味混雜的都市叢林,而感受到山的飄渺空靈,以及想表達的人生情境。
「一爬山就快樂,沒有什麼可以取代背著背包到山裡去」,劉克襄也這麼形容自己,爬個三、四小時也不厭倦。而不再爬山,現在的劉克襄只能在城市裡走路,但背包還是很重。不過他也說,走在城市很容易就累了,踏在柏油路上,「回到你腳上的不是柔軟的節奏」。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詩作之外,內頁中也穿插著劉克襄的手繪插圖,劉克襄也說,交付手稿給出版社時,竟有一種託嫁女兒般,感傷多於喜悅的心情,這種不捨,也彷彿停止了山岳健行的難過。不過他也希望,接下來人生還能掙出一點體力,跟山再來一回全面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