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南法師（佛光山叢林學院院長）

「我從沒有聽過『水陸』，但是我長了很多『水泡』。」從美國回來的學生，一句不經意的話，讓大家笑著忘卻身體的不適。

佛光山今年度第一期萬緣水陸法會圓滿了，看著身邊的同學們各種拼命修行的樣貌，在未知的衝撞中，不斷地探索自己的真如佛性，同學們的成長，溫潤了我原本不安的心緒。

在世代交替中，有許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想法，比如：「老師，一場焰口法會怎麼比張惠妹演唱會的時間還長」「這法會可以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言下之意是應該與時俱進、濃縮時間，我看著虔誠的信眾、威儀挺特的主法和尚，再看看身邊對於傳統儀軌逐漸陌生的年輕人，常常在壇場中，時而提心吊膽、時而莞爾一笑。

對於一場大型法會，需要在烈日當頭，排上三四千張的海灘椅，法會結束再恢復原貌；七天反覆來回的不只是椅子、還有拜台的布置以及來回穿梭的步伐，都在考驗著堅持、耐力與體力。總回向壇，每天排上上百條的三人拜椅，午供一結束收起來；下午三點再繼續排、繼續收。過去一次把四張疊起來的拜椅抬著走，是家常便飯，想不到，這一次當我喊「1、2、3」，結局是同學沒有足夠的肌力，拜椅滑落，只能一次次重來。

後來搬長條桌、棧板，都有相同的情況。我總怕同學們沒有足夠的耐心，幸好，在他們真誠的笑臉中，說出來的是：「老師，不要緊，讓我練習幾次，我一定可以！」每當我們一同完成一場盛大的齋天、三時、焰口佛事，來回搬運之中，看見原本焦躁不安的身心，開始調柔、安穩；閃亮的眼神中，等待著還能為大眾做一些甚麼事，這一發心，健壯的不只是肌肉，更是恆常的法身慧命。原來在喜歡不喜歡、習慣不習慣之間，僧青年透過服務、奉獻，也都在為自己的修行增能、為眾生增上。

第一期水陸法會圓滿，我問同學：「累不累？」印尼的同學用他還不是很完整的中文，逕直地說：「身累心不累！」留守在學院照顧寮區的同學沒有計較：「院內的工作也在護壇。」藥師壇的組長分享：「雖然還有很多事情被指導，但是什麼事情都是我的事情！」也有剛出家的同學則提到：「當護法信眾看著觀世音菩薩感動落淚，我才驚覺，習以為常的一切多麼珍貴！」那一刻我驚嘆自己小看了這一個世代的僧青年，他們的摩尼寶珠多麼閃亮！

在後來的課程中，慧知法師跟同學分享，他作為焰口法會的其中一個和尚，看見的是每一次的咒語都觀想著無量的慈悲，為眾生積累了殊勝的法界，儀軌後面三次的「豁然自開」，不但打開苦難的大門，讓眾生得度，也超薦了自心的冤親債主。原來時間長短與身心的衝突不是問題，重點是將衝突視為菩薩道翻轉的起點，為眾生拔苦與樂，才是終極目標。

七天後，將再啟建第二場萬緣水陸法會，不斷在心上祈求師父上人的護佑，期望佛子們在人間佛教菩薩道的修行中，能斷止向外攀緣的虛妄，回到心上正念真如，在每一個時間、空間、人間的衝突與歷練中，真能豁然自開，證成無上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