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孜寧

每年夏天，我會參加一個身體工作坊，在為期二至三周的課程中，透過移動身體、撫觸按摩、冥想靜心等活動，讓我們更回歸內在，省察自身面對不同環境展現出的固著行為及想法。可能是常年做身體工作的練習，對於身體界線的感受特別靈敏，比如同樣是拍肩打招呼，就更能感受到對方的意圖是善意或惡意。

我理解當下社會對於性教育及身體界線的重視，但我總以為這部分需要更細膩地辨識，而不只是把所有的碰觸都當成禁忌，或簡單歸類哪些人可以碰我的身體，哪些人不行而已。常常我為了要潛移默化地傳遞權力、階級及人際間的動力關係等概念，帶入生活教育並賦予孩子辨識能力，總是不放過任何可以機會教育的時刻。而就在前些時候，我在工作職場遇到不當肢體碰撞的對待，事發當下，我如常進行工作，但當晚我便跟孩子展開討論。

平常時候，都是孩子跟我分享校園發生的事，這次換我分享職場狀況，孩子與他的朋友一起聆聽我的感受。當然，孩子無法理解職場上的權利關係，我盡力地變換為校園間的角色，請孩子告訴我，他們建議我可以如何處理，他們無獨有偶建議報告主管（老師），最後我們也進行沙盤推演的對話。隔天，我依據我們教予孩子的處事價值觀，實際化做職場上的行動以示負責。

當下我只想著，事件的結局不是我的重點，而是孩子日常生活中是如何被教導處理繁複的人際關係，如果我個人卻展示出另一種息事寧人或勉強忍讓的作為，這豈不諷刺？而話說回來，「肢體碰撞」也是我們討論的重點，怎樣的碰撞是可以一時用幽默化解接受的，怎樣的碰撞又不可以因為沒有實質受傷而隨意忽略，這些討論都沒有標準答案，而且討論的開放性，本身就很有意義。

當晚我與孩子們的對話，不但讓我擺脫社會化職場權利架構的框架，也讓孩子知道如何為我們日常的言行負責，更重要的是，也讓孩子參與大人的職場生活，了解到幽微的身體界線隨處都可能被侵犯，但如何面對並沒有標準答案，是值得討論的。這次經驗受益最多的無疑就是我，不但藉此機會更了解孩子的想法，也讓孩子有機會理解校園就是一個小型社會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