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宏洋
一段郵政史,常能彰顯一時一地的國際政治、文化交通、民生社會等情況,同時也是民情風俗的縮影。
一九四○年代航空郵遞開展之前,歐亞大陸間曾有過一段時間不長,卻是當時世界最快的洲際郵遞──經西伯利亞郵路(via Siberia),時間約在清末至二戰結束(1897~1945),將近半個世紀。
一八九一年,俄羅斯為連結東西部的國土,促進與中國的商貿、縮短郵件貨物運送時間,開始興築橫跨西伯利亞的鐵路。鐵路西起莫斯科、東達海參崴,歷時十餘年完成。一九○三年,位於中國境內的中東鐵路開通後,更加快了這段郵路的發展。
西伯利亞鐵路全線完成後,歐亞間的通信若改走新開通的經西伯利亞郵路(陸路)僅需約二十天,若經原有的經蘇伊士郵路(海路)郵遞則需四十餘天,省了近半時間,也開創了郵遞時效的新紀錄。
台灣在清末及日據期間,以淡水與打狗(高雄)為國際郵件交換局,與歐洲間之郵遞都經香港轉送,初期走經蘇伊士郵路,後期皆改經西伯利亞郵路往返歐亞大陸間。至於中國大陸,在清末民初時欲寄往歐洲之郵件,可選擇經蘇伊士或經西伯利亞郵路。因後者較為便捷,收寄之郵件如無郵路指示之文字,為增進時效,郵政機構皆經由西伯利亞郵路遞送。
當時,如果要寄信到歐洲,須在國內不同的郵局寄發,同時會按照寄送國家貼上各國郵票、以該國外幣計價,再蓋上不同樣態的郵戳;而郵戳上不僅文字各異,甚至因為所用曆法的差異,戳章的日期也會不同(一九一八年之前,俄國仍採用儒略曆,與國際通用的格里曆〔或稱公曆〕不同,日期約早十三天)。
何以如此?簡言之即「客郵」問題,乃指外國政府擅自設置郵政機構,雇用外籍員工,使用各國郵戳與郵票等侵犯主權的行為,是一頁喪權辱國的歷史。
「客郵」始於一八四七年《南京條約》簽訂五口通商時,英國人擅自於各貿易口岸處設立郵政機構,之後,美、法、德、俄、日、比等國群起效尤,甚至印度亦乘八國聯軍之際跟進。截至一次大戰結束時,各國在華設置的客郵達三百餘處。
雖然清廷從未承認其合法地位,然而當時與各國的通郵皆委由客郵轉寄,郵路亦得其協助,不無默認之嫌。直到一九一四年,我加入「萬國郵政聯盟」後,為能撤銷外國在華客郵,經過多次陳說與會議,到了一九二二年,外國在華客郵局多已關閉。至於南滿的日本客郵局,直至二戰結束日本投降,方告最終解決。
郵政,是方便人們通信的事業。除了軍事、政治、文化、外交、經貿等目的,另有情感聯繫的效用,如親情、友情與愛情。
清末至民初期間,不平等條約開放通商口岸與外國租界等,帶來了為數眾多的各國官員、代辦、軍人、商人及其眷屬;期間,又有我國留學生、學者與外國傳教士等絡繹於途,往返於歐亞之間,通信的迫切需求是難以取代的。
這段經西伯利亞郵路,在當時不僅能夠更快速地收寄信件,最難得的是,雖然歷經各種起義、革命、戰爭、疫病等諸多不利因素的拖累,包括日俄戰爭 (1904-1905)、俄國十月革命(1907)、鼠疫大流行 (1910)、西伯利亞干涉戰爭 (1918-1922)、九一八事變(1931),以及之後的滿洲國成立(1932-1945),人與人之間強烈的通信需求,最終仍能經由多方溝通協商、克服萬難,從未實質中斷過。
直至一九四○年代後,隨著航空郵遞的開展,郵遞時效性進入另一新頁,經西伯利亞郵路才靜靜地走進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