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智
講到人文領域的自學典範,很多人會想到以《國史大綱》聞名於世的錢穆,以及提出「台灣島史」概念的曹永和。其實,被尊為「台灣經學研究的領航者」的屈萬里,與前述兩位學人同樣沒有顯赫的名校學位,甚至連大學文憑也沒有,三人卻靠自學成家,膺選中央研究院院士。
屈萬里以先秦史料考訂、中國古代經典及甲骨文研究聞名學界,曾任中央圖書館(今國家圖書館)館長、台灣大學中文系主任、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等要職。回顧屈萬里的自學人生,原籍山東的他,求學時期適逢民國初年戰亂,在北平就讀私立郁文學院國文系的一九三一年,因為爆發九一八事變,平津地區局勢不安,於是他只好輟學返回濟南,所受的學校教育就此結束。不過,熱衷於讀書自學的他之後任職圖書館,豐富館藏也成為他重要的知識來源。
屈萬里在一九四四年秋天至一九四六年底,曾經擬定了「自修課程表」。他當時設定的讀書範圍相當廣泛,包含甲骨文、金文、殷代及西周史實(含政事、職官、祀典、習俗)、周易、陰陽五行、齊學、黃老、古書年代等。前述讀書範圍落實在每天的生活作息中,例如:每天清晨起床到早餐前為溫書時間,中午之前要讀兩小時的甲骨文與金文,午後則讀一個半小時的先秦經籍(含《國語》、《左傳》等),更可見他求知若渴的自律精神。
屈萬里在學校教育中斷之後,透過後天的自學工夫,打下深厚的知識基礎,其學術貢獻也獲得學界肯定。他在代表作〈我國傳統古史說之破壞和古代信史的重建〉指出:民國初年,破壞傳統古史說的興起,原因主要有三項,其中又以第一項最為重要,即始於《漢書‧藝文志》的辨偽書之風;第二,是今文經學派的復活,如康有為的《新學偽經考》和《孔子改制考》,當時的今古文之爭,使得人們對兩者皆不再輕信;第三,則是西方思想與科學方法的輸入,這也是建構現代學術最大的動力。
由辨偽書而起的辨偽史,造成傳統古史說之破壞,顧頡剛及其《古史辨》可為代表,並以「層累地造成的中國古史」觀點最為重要。而關於古代信史的重建,主要是依靠地下材料:一是有文字的,如金文、甲骨文;二是無文字的,如石器、陶器、居住遺址,乃至於先人骨骼,其中關係較大的,是甲骨文字和殷墟文物。學者藉著這些材料,已經可以大略重建殷商的面貌,尤其是盤庚遷殷到殷代末年的情形。
屈萬里的這段論述,如今已是學界的常識。但是回到屈萬里寫作這篇文章的年代,他不拘泥於舊學,而是靠自學的努力,融合中西古今學問,不只熟悉中國傳統的古典學問,也企圖掌握西方傳來的學術方法,如此突破與創新的自學精神,至今依然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