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可

身為家庭主婦的媽媽，一向以滿足夫婿及子女的需求為生活重心，多年來未曾替自己添置新衣。

大二下學期的一個春天，學姊在寢室中口沫橫飛地分享她當家教的心得，說得我心頭癢癢，躍躍欲試。於是，我也循著她的管道，經由家教中心介紹，每周六、日下午赴西門町，擔任國一學生的家庭教師。

盼著，盼著，終於領到鐘點費。我興奮地看著手中的新台幣──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賺的錢！我拽緊荷包，怯生生地在衡陽路和博愛路附近的綢布莊來來回回地逛了又逛，終於選定，幫媽媽買了一匹琥珀色、紗質繡著碎花的旗袍料。

母親節前夕，我興沖沖地搭車返鄉，獻寶式的拿出我精心選購的旗袍料。媽媽的表情有一點五味雜陳：幾分欣慰、幾分感動，似乎還有幾分啼笑皆非……那神情彷彿在說：我的傻閨女！我一個家庭主婦，平時操勞家務，頂多上街買買菜，這種料子做成旗袍，到底什麼機會才能派上用場啊？再說，這年頭做旗袍的工錢也不便宜。

我一直未見媽媽用那塊布料剪裁製衣。直到我研究所畢業，媽媽才下定決心，請裁縫量身訂做旗袍，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媽媽好像很把那件旗袍當成她的「大禮服」，重要場合才穿著它。有一天，我發現媽媽連身分證上的大頭照都穿著這件衣服。

媽媽心肌梗塞過世時，父親、哥哥姊姊們與我一起選擇懸掛於靈堂的照片。我們共同選定一張媽媽慈祥微笑，穿著我第一次打工買的布料作成旗袍的黑白照，請禮儀公司為媽媽的照片上色。

如今，我將那張照片洗成兩吋的大頭照，立在書桌前，常伴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