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薇

母親晚年，每當我們要陪她出門走走，她總是一口回絕，並且嚴肅又無奈的說：你們不夠老，不知老了活著多辛苦！我知道你們是好意，希望我多動，但我個性就是這樣，從年輕就是這樣，我全身不舒服，懶洋洋的，我只想躺著。

母親在世的最後一個母親節，弟弟妹妹又哄又騙，又拉又扯，母親幾乎要翻臉，最後因妹婿的誠懇，車已開到家門口，母親極度勉強的來到我家。當母親出現在家門口，我高興的歡呼，我真的很擔心母親不來。兒子因資格考通過，選在母親節這天，邀請家族成員來我家相聚慶祝，他和媳婦張羅餐點，我只需出場地，及幫忙照顧兩歲的孫子。年輕人有這分心意，我很感動，真的不希望掃了他的興。

母親來了，四代同堂的畫面是多麼的熱鬧與溫馨，相差九十歲的老小兩人是同一國的。當我們吃披薩、炸雞，他倆吃漢堡薯條（我們會去搶食薯條）；我們喝汽水可樂，他倆喝玉米濃湯。如果是以往母親一定大嘆因牙齒不好什麼都不能吃，現在她與鍾愛的曾孫吃一樣的食物，我隱約感覺母親不再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可憐了！

飯後留她打麻將，當然又是再三推托，好在同住的弟弟很了解，說隨便打兩圈，等消化一下，吃完蛋糕就回家。母親勉強上桌，接下來的幾小時，我們輪番上陣，因不敵瞌睡，只有母親一支獨秀，屹立不搖，以一打三，不喝水也不需上廁所，一圈接著一圈，贏得笑呵呵。數著手中的籌碼，欣慰地說：看來腦筋還很好！

晚飯時間到了，母親不再堅持走人，我翻遍冰箱，加上中午的剩食，兒子一看誇張的說：媽您真能幹，沒兩下變出一桌菜。謝謝大家的捧場，七個大人一個小孩，各取所需，都吃飽了，還裝了三個便當。飯後吃蛋糕，我怎麼覺得特別的美味！

送走了他們，我慢慢收拾殘局，回想一天的情緒起伏，心中是溫暖愉悅的，我想活在當下大慨就是這個意思及感受吧！母親大人：我雖然不夠老，但我會盡量體會老的辛苦，也希望藉由外力與專業減輕您在老化過程中承受的苦難。謝謝您努力活到現在，因為您，讓我們早早體會老、接受老，進而準備面對老。也希望因為有家人、有親情，「老」雖然不受歡迎，但我們坦然接受。我們一起慢慢變老，雖有無奈，也盼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