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正平

春日遲遲，舒緩流蕩的悠然歲月裡，日子尋常過，依舊是要靜下心來讀讀書，讓腦袋享受知識的洗禮。無論是知性的獲取、感性的交流、理性的思考，心靈的寄託與安頓，還是相當重要的。翻閱《東坡樂府箋》卷一第一闋詞〈浪淘沙〉，在春天裡閱讀令人感到十分驚豔，千年前杭州的春日，就已經相當迷人。

昨日出東城，試探春情。牆頭紅杏暗如傾，檻內群芳芽未吐，早已回春。

綺陌斂香塵，雪齋前村。東君用意不辭辛，料想春光先到處，吹綻梅英。

好一個「試探春情」，試探春天的消息、春天的情景、春天的心情、春天的情懷，可見春天就要來了，是多麼令人翹首盼望。

此詞於宋神宗寧熙五年、蘇軾年三十七歲在杭州擔任通判一職所作。春天來臨，東坡出了東城實際去看了一回，試探春情，但得到的答案卻是「牆頭紅杏暗如傾，檻內群芳芽未吐」，花苞、花芽都還在醞釀中，尚未有春的消息及芳蹤，感覺好像有些失望。

但詩人彷彿已經感受到春日的美景，最後兩句「料想春光先到處，吹綻梅英」，未來式的想像，為我們勾勒出美麗繽紛的景象。當春光遍灑，潔白的梅花在春風吹撫下朵朵綻放，佇立在春日枝頭，讓我們似乎也看到了春日花開的美景。

看到「杏花」，又想到著名詩句「一枝紅杏出牆來」。單獨一枝的紅杏，按捺不住春光的熱情，悄然地伸出了牆外，一枝獨秀，格外醒目。「紅杏出牆」本是春日獨特美景，後被借用寓意女子外遇，在動人的春景催化下春心蕩漾，這要怪誰？春花？春天？還是流淌在內心深處的騷動？

這又讓人想起宋祁的名句「紅杏枝頭春意鬧」，不論是大自然還是人們，彷彿都熱鬧起來了。花的春意鬧，其實就是人心的歡欣，因為觸動了內心的情懷，看花的人個個歡歡喜喜、熱熱鬧鬧。如同莊子的「魚之樂」，辛棄疾的「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乃是因為心的投射作用，達到「物我合一」境界。

不論是「試探春情」、「牆頭紅杏暗如傾」、「一枝紅杏出牆來」，還是「紅杏枝頭春意鬧」，千年前的、現在的，以及未來千年後的春光，邂逅相逢即在當下。只要活在當下、享受每一個片刻，不論遇到初蕊、花吐新苞、盛放、凋零、滿地嫣紅，或是被土掩埋時化為春泥時，每一個微小片刻都是美妙而充滿變化的。生命隨時都美，美在一個個歷程的完成，美在與你相遇的任何時刻，任何當下。

我將《東坡樂府箋》闔起，心想著不用試探春情了，春日來臨時，出去走走，看看、聽聽、聞聞就對了，啟動所有的感官去感受鳥語花香、萬紫千紅吧！將會有滿滿的驚豔在你心底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