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Pexels
文/沈立
抗戰時期,母親典當了絲棉嫁衣;輾轉託香港友人,買了幾磅英國毛線,為我們兄弟,各織一套毛褲毛衣。
看母親一針一線,在燈下織衣;要把滿心的愛,全部織進衣裡。坐在母親膝前,幫忙纏繞線球的樂趣,是一生最美的記憶。還一起唱著,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當時哪裡懂它的意義?
孩子終是孩子,雖然知道毛線得來不易;只因頑皮,弄髒衣襟擦破皮,母親心疼不已。
毛衣洗了又拆,拆了又洗,還得把斷斷續續,再連接起;彷彿在考驗,母親的技巧和毅力。
青少年時期,台灣物資匱乏;節儉成性的母親,處心積慮,五寸以上的毛線,收滿一抽屜。
日漸成長的我,總有一件合身的毛衣;雖難比富家子弟,卻是心存感激,更有著對母親的一分體恤、疼惜和敬意。
三十餘年前,母親把手邊的舊線,仔仔細細,經過搓、洗、染的程序,又精心織成一件黑色毛衣;內裡無數疙瘩,外表樣式綿密,溫暖又適意。
成年以來,生活漸次寬裕。多少新衣成舊衣,多少舊衣被拋棄;我卻一心一意,只把這件珍惜。
緣於母親年邁,忍受柏金森惡疾,每日痛苦侵襲;雙手早就不聽使喚,再不能為我織衣。
而今母親已然離去,只能憑藉這件毛衣,追憶母親數十年來,對兒女的深情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