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焉

近日酷暑令人畏起而賴床，唯記起曾參加佛光山短期出家，於天幕初揭之際即行動的那七日，不禁端坐起來。破曉，寺院敲鐘三陣、擊鼓三陣劃破夜寂，修行者即起梳洗，魚貫排班修持早課。維那以〈楊枝淨水讚〉起腔，其後法師及學員紛紛跟上，唱誦聲倏盈滿大殿，升起莊嚴肅穆之氣。

早課後，是一整天的課程。藝評家凱．拉森（Kay Larson）在《心動之處》提及美國作曲家約翰．凱吉（John Cage）曾於一九七四年時分享「早課後」的回憶，他說他在京都參與禪寺的晨間儀式後，注意到他們把寺院山門打開，「就聽到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於是，凱吉也試想在清晨舉辦演講，「把門向外面打開，聲音就會進來」。

而這樣的「聲音傳進來」的禪思，被凱吉用於許多創作中，〈空寂之言〉就是其中之一。此作是他一九七四年受邀到納羅帕學院的演出曲目，內容取自梭羅的《湖濱散記》。凱吉視文字為樂譜，以口頭念出字母、音節、片語等，還包括呈現「無聲」。然而此「靜」，引來台下觀眾許多「回應」，包括嘲笑聲、口哨聲、激昂地衝上舞台、攻擊幻燈機等。但對凱吉來說，這卻是「讓自我安靜下來，好讓世界有機會進入自我的經驗之中」。

那短期出家七天的某日午休，我睡不著，僅閉目養神。此時耳畔自然流進窗外菩提樹上麻雀的閒聊，心底一股清涼感油然而生。後來回想，我的空寂之言，或許也在此短暫閉目、短暫遠離塵俗的體驗之中……

窗外的觀眾似乎已衝到前台來，向我訴說那一處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