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外

本棱那天叫上阿三一起去阿乙家，送一份社團通知。阿乙的妻子當時正在廚房忙，阿乙則躺在沙發上，玩著一個在社會消失已久的魔術方塊。

見他倆到來，阿乙楞了一楞，趕忙起身去端茶倒水，並讓他倆坐著看電視，自己跑過去幫妻子洗菜，還一定要留他倆晚餐。他進進出出擦桌子端碗，忙前忙後，與阿三他倆剛進門見到的阿乙判若兩人。

本棱很是驚訝，離開他家後便告訴阿三，說阿乙的妻子一直抱怨丈夫太懶，讓他幫忙管管，可是今天看到的卻正好相反，他覺得壓根沒必要幫忙。

阿三卻微微一笑，說：「阿乙是拿碗盤熟練呢，還是洗菜洗碗熟練？難道你看不出他只是裝擺？」

本棱歪著頭回憶了一下，不得不承認阿乙是裝假，於是憂心忡忡地說：「那咱們怎麼幫他呢？」

阿三卻突然拐上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題：「我跟著那詩歌詩詞欣賞沙龍讀了那麼多詩啊詞的，古人煉字那麼厲害、用了那麼多好字，今人也有文字多采的，可是無論古人今人，居然無一人能使用這意義多重，而且生動活潑的『擺』字，甚是遺憾！」

「你是說『擺譜』的『擺』字？這個字又能有什麼講究？」

「『擺』，就是不自然之意。比方『擺譜』，就是擺架子，使面子硬撐起來，而且愈是官小愈擺大架子，虛頭八腦。還有朗誦，高手朗誦得自然流暢；可不會朗誦硬要朗誦的人，往往是一字字、一句句地硬往外蹦，毫無感情色彩，用他們行家的話，這就叫『擺字句』。再說打太極拳也是同理，動作應當非常流暢，要行雲流水，不是一個個動作地挨個兒擺出來練造型，用行家的說法，這就只是『擺動作』……瞧，一個『擺』字可以涵蓋不專業、裝腔作勢、假模假式等許多狀態，多麼生動，多麼具有代表性，簡直就是一個哲學詞彙……」

「行了，別再擺了！」本棱在一旁哭笑不得：「咱們說的是幫乙嫂對付阿乙的懶惰，你提這『擺』字幹嘛？這才是瞎掰，或不如說『瞎擺』呢！」

「我是認真的，說的也正是阿乙的事。」阿三一本正經：「『擺』是應當戒掉的。就像戒毒、戒手機癮一樣，一定要『戒擺』，人才能進入更好的狀態。不過『擺』一般是建立在虛榮的基礎上。阿乙能擺架勢裝勤快，說明他臉皮薄有自尊，怕別人知道他懶。這種人只要懂得『戒擺』就行。」

阿乙聽到阿三和本棱笑話他，說他在家懶得出奇，要讓妻子侍奉著，還總擺出勤勞的假像之後，臉上果然掛不住。當聽到阿三囑他要「戒擺」，便連連保證說道：「我一定戒、一定戒！」

沒多久，乙嫂登門來請阿三和本棱去吃飯，而且由阿乙下廚烹調，為慶祝阿乙「戒擺」成功。

戒擺的力量無窮，阿乙自此成了勤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