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芸芸

日前收到通知，我的一篇短文入選某基金會專案，將由台灣專業廣播美聲朗誦。興奮之際，讓我躍躍欲試再次投稿，卻突然發現寄出的稿件資料有誤，非常懊惱地趕緊回報更正。頓時，腦海蹦出一個聲音：「若是主辦單位嫌麻煩，會不會將已經錄用的文章一併退稿？」

我愣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又開始「編故事」了！

從小，個性敏感的我只要犯錯，或者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便會不自主幻想各種可能發生的情境，甚至為了避免失望，我的心智養成自動編故事，設想最壞結果的習慣。

長久以來，我卻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被這樣的習慣牽著走。直到開始接受瑜伽正念禪坐的訓練，才慢慢感知自己內在對話有如此傾向。

研究人類情緒反應的美國社會學家布芮尼．布朗教授說，人們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往往在腦內「編故事」。透過故事，大腦意識到熟悉的起承轉合，人的思慮就不再搖擺模糊，腦內同時分泌神經遞質多巴胺（dopamine）作為獎勵，它會讓人產生快樂、激勵或專注的感覺，許多成癮的行為都與多巴胺有關。然而，關鍵在於創造出來的故事不必是「正確」的，只要感覺「明確」就好。

瑜伽哲學對人的內在意識有詳盡的剖析，並且強調一個完整的「我」，不限於肉體與感官，更重要的是心識。簡單而言，心識的運作有四種，分別為私我、記憶、心念與心智。「私我」是我執，「記憶」則收藏了所有思言行留下的印記，「心念」負責透過感官接收訊息和輸出感應，「心智」亦即覺察明辨、做決策的中樞。

心念毫不思考，乃直接的反應，將人捲入無盡的習氣循環。瑜伽的種種修煉，正是為了訓練心智的覺醒和力量。如同佛學「八識」，皆是希望人們能透過了解心識的運作，進而在日常中修行。

面對未知，人們不自覺地在腦海上演各種內在戲碼，接續影響外在行為和情緒反應。所以，布芮尼教授建議去攔截這樣的思考模式，並在故事拉開序幕前多加一句旁白：「我正在『編造』的故事是……」

剛開始練習時，我對於自己編造的劇情被如此打斷，有些不服氣，但這句話目的在於跳脫主觀的執著，以旁觀立場提醒自己並不知道事情的全貌。

練習久了，開始有了進步；這次，我很快攔截腦內故事，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果然，不出幾分鐘，我收到承辦人員的回訊，不但說資料已經立即改好，還安慰愧疚不已的我。

這下，我可是很服氣地承認：煩惱，很多時候是自己想像出來的。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